“你要紅的還是紫的?”
“嘿嘿嘿,都行。”
唐成泰上一秒還一本正經地單獨要求唐成安來房間,且不說破天荒一臉嚴肅還把她吓一跳,結果下一秒就破功了,腆着張臉不知道在傻笑什麼。
“也是,反正現在你臉上紅的紫的青的都有,用哪個顔色都無所謂。”唐成安對她這位二哥莫名其妙的操作無話可說,習慣性地損他幾句。
女生總歸還是細心些,出于對二哥臉上傷勢的擔憂,談話前唐成安也不忘捎上兩瓶藥水。
她擠出一根棉簽,蘸了點紫藥水塗抹在傷口處,棉花吸收的藥水順着杆子緩緩滑下,滴落在地闆瓷磚上。
“哎呦哎呦,痛痛痛!!”棉花還沒滾幾圈,唐成泰就忍不住痛感大聲叫嚷起來。
唐成安無奈笑了笑,收住了點力氣:“你也知道痛啊?看你這傷,又是騎你那輛破車摔的吧?真不長記性。”
唐成泰這次臉上傷口不算太嚴重,主要是輕微的擦傷,除了一道從顴骨處斜斜劃向臉頰中央的狹長血痂,對比上回的傷勢,看着沒那麼令人憂心。
隻有一處很奇怪——擦傷雖然不多,但是淤青卻星星點點遍布在臉側和眼周。
“下次不會了,我已經把車賣了。”唐成泰語氣平淡。
唐成安不信:“喲,真舍得賣了啊?”
“嗯,嘶——”唐成泰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也不忘點頭,态度很堅定,“以後再也不騎了。”
“閉眼,”唐成安拿出一罐雲南白藥噴劑晃了晃,小面積噴在唐成泰臉上的淤青處,“不騎了?你真舍得你那些兄弟哪?”
“踐踏我底線的人算不上什麼兄弟。”
“這麼有骨氣啊?你底線是什麼,讓我也見識見識,省得日後哪天冒犯了您,說不定要把我趕出家門呢。”
話音剛落,唐成泰便忽然抓住唐成安的手腕,藥瓶噴嘴滋滋噴射的藥霧也停滞在空中。
他直直注視着唐成安,表情嚴肅得像是變了個人:“他們是不是打你了?”
“什,什麼?”這會兒換成唐成安落入下風。
“你替我煎藥的那天晚上,那些人是不是來家裡找麻煩了?”唐成泰目光鎖定,銳利得足以挑破一切僞裝,“他們有沒有對你動手?”
不知道是因為被盯得不太自在,還是害怕藏不住心虛,唐成安慌慌張張避開視線。
“當,當然沒有做什麼,”她故作輕松地擺擺手,“要不然我還能這麼好好站在你面前嗎?”
“成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唐成泰語氣更甚,分毫不讓的氣勢全然沒有平常吊兒郎當的樣子。
“哎呦,還不是怕你那缺根弦的腦子多想,”唐成安想糊弄過去,“再說了,這不是沒發生什麼嘛!”
“要是真發生了什麼我該怎麼辦?替你收屍嗎?對着害死我妹妹的兇手繼續點頭哈腰嗎?”唐成泰似乎被她敷衍的态度惹怒了,說話很沖。
唐成安見狀趕緊上前安撫情緒:“哪有那麼誇張啊,我就是覺得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笨蛋!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唐成泰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這件事不算大事,那什麼才能算大事?”
“家人的事對我來說都是大事!”
唐成安第一次覺得她那個缺心眼的二哥居然這麼可怕,不敢與他對視。
看見小妹躲閃的眼神,唐成泰才意識到自己有點怒氣上頭,于是深吸一口氣慢慢平複下來:
“今晚我本來要去蹭飯的,一過去就聽到他們
在小聲議論關于我的事情,從對話碎片裡才得知他們找到家裡來過。”
“不光如此,他們甚至還不要臉地在造你的謠,話說得很難聽,所以散夥前幹脆和他們打了一架。”
他忽然撸起袖子,惡狠狠朝空氣中打了一拳:“我要讓他們知道,家人始終是我的底線,動你們就是不行!”
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下來,向來疲于運動的唐成泰耐不住消耗,叉個腰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兩邊頭發卻因為過于激動,冷不丁随機冒出個尖兒來,樣子很是狼狽,因此襯得剛剛那句自以為霸氣外露的護短莫名滑稽。
但唐成安卻難得沒出聲,默默咽下原本能脫口而出的調侃。
原來那些淤青不是摔車導緻的,是打架——為了家人打架。
空氣中殘存的藥霧不知道什麼時候飄進了眼睛,她隻覺得雙眼酸酸脹脹的。
朦胧的視線中,她恍惚看見了走馬燈似的回憶——
她看見隻有五歲的唐成泰動作别扭地抱着襁褓中的自己,搖搖晃晃輕哼搖籃曲;
十歲和五歲的兩個皮猴,瞞着大人來到大榕樹下,三兩下爬到最高處,你一半我一半地分享剛買的大大卷;
八歲生日那天,唐玉山難得咬牙買了個插着粉色蓮花燈蛋糕的奶油蛋糕,卻在她許願睜眼的瞬間,被已經讀初三仍童心未泯的唐成泰偷偷挖了個大洞,造型坍塌得一塌糊塗。
大人們都說,走馬燈隻有在人将死之際才會出現——唐成安想,也許自己一個人被混混劫堵的那天晚上,正是因為周小菊和唐成泰的呼喚,才讓她置死地而後生。
“還能把你當什麼人?”她大步上前圈住唐成泰的手臂,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嬌嬌軟軟的,“當親哥哥了呗~”
即便平時鬥嘴習慣了,唐成泰此刻也不覺得有任何别扭,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妹妹的頭頂。
那一聲撒嬌似的“哥哥”甚至于令他短暫忘卻了臉上的淤青。
“糟糕!忘記正事了,”兄妹間溫馨的氛圍被他一拍大腿打斷,唐成泰從角落裡拿出一個紙袋,四處張望确認沒人後才遞給唐成安,“送你的。”
唐成安扒開袋子一看,發現裡面鄭重其事地又包裝了一層彩紙,頂部還仔仔細細系了個蝴蝶結。
神秘兮兮的,更讓人好奇了。
她在唐成泰期待的眼神下打開包裝,一抹亮眼的米白映入眼簾。
“你哥我眼光不錯吧?”唐成泰比她還心急,迫不及待拆開塑料包裝展示,“雖然是男裝店,但我看這款男女都能穿,做工也不錯,就買下了。”
“這是偷偷買的,别告訴奶奶啊。”
他拿在手上展示的是一件棉襖,領口邊緣整齊地包裹着一圈棉質滾邊,袖口處做了收束設計,整體幹練柔和。
唐成安接過棉襖,指腹瞬間陷入軟乎乎的棉花裡,掂在手中輕盈又厚實。
“好看好看!”唐成泰摸着下巴反複欣賞,“我妹又白又瘦,穿什麼都好看。”
唐成安倒也不客氣:“那當然,你妹妹我可是貌比天仙,天生麗質。”
“真不錯,給我們家長臉了,”他說着說着就上手為唐成安套上,“快穿上試試。”
隻不過唐成安剛伸進袖子,就發現袖管活活長出一大截,手指都幾乎伸不出袖口,唐成泰卻沒發覺任何不對,還在一門心思替她拉上拉鍊。
“這衣服……”唐成安剛想開口就被他拉到頂部的拉鍊封住嘴。
“奶奶她應該就待這幾天,我也拿她沒辦法,”唐成泰的聲音從上方飄來,蓋過了她原本要說的話,“從小到大都委屈你了,是她欠你的,你沒做錯什麼。”
唐成泰的一席話令她有些失神,不知應該作何回應。
男裝尺碼到底還是和女裝相差甚遠,這件棉襖對于唐成安壓根不合适,松松垮垮地包裹着她全身,如同一個笨拙的企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