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第六個孩子遇害後不久,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午時處斬了一對夫婦,鄧先生就是那個時候走的,”小乞丐道,“那天我還碰見他了,他像以往一樣給我糖吃,還囑咐了我好多話呢,我還抱着他哭了好久,他哄了我半天才離開的。”
小乞丐說完這一堆,路錦瞳臉用帷帽遮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見容筝一臉嚴肅的思索,不禁心中有些發慌:“路小姐,你們問鄧先生做什麼?該不會是懷疑他和案子有關吧?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鄧先生是好人,是誰都不可能是他。他對我們這些孩子可好了,平常的人見了我們都是嫌晦氣,隻有他會給我們帶吃的,教我們識字,甚至還給我們買過衣服呢。”
他急急的解釋:“之前有好幾個孩子因為家裡窮,沒法讀書,隻能跟着爹娘一起做活,他知道以後,專門跑去人家家裡和他爹娘說清楚,分文不取的教那幾個孩子讀書,他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正是因為路錦瞳對他交付了善意,所以他才會急急忙忙的解釋,要是換旁人的話早就不理了,小乞丐潛意識裡覺得路錦瞳會認真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是鄧徵一樣。
路錦瞳面色凝重:“我知道了,放心吧,現在還沒有證據說明就是他呢,我們也隻是例行問話。更何況,身量相近又身體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一定就是鄧先生,不要着急,我會查清楚的。”
她這樣說着,心中的懷疑卻是沒有減少,她曾見過了太多太多變/态的兇手,也有那種表演型人格的,對外彬彬有禮如沐春風,背地裡卻是個衣冠禽獸,害了的人數不勝數。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不會武斷,可卻不會因為他風評好是個好人就徹底不管了,現在這麼說,充其量是在哄孩子而已,免得小乞丐心裡覺得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把鄧徵推上了風口浪尖。
小乞丐惶惶道:“如果您這麼講的話,與鄧先生相同的還有一個,是周家的公子,他也身體不好,而且身形與您描述的很相似。隻不過他脾氣很差,對誰都臭着一張臉,我們都不喜歡他。”
“那他離開京城了麼?”
“沒有……”
“他去過沼水村麼?”
“好像去過,但次數不多。”
那就肯定不是了,兇手目前一直在逃竄作案,周家公子未離開京城,而且也不會讨小孩的歡心,如果他想在全城戒嚴時哄騙小孩跟他走,恐怕會很難吧?不光是難,小孩可能還會大哭,引來一堆人,那兇手早就抓到了。
兇手至今未能歸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太會裝了,周圍人都還沒發現他的真面目呢,他就跑了,去下一個地方繼續裝,這就導緻留給大家的印象都特别好,以至于都不會懷疑他。
根據路錦瞳的分析,這個叫鄧徵的嫌疑還是很大的。
為了防止遺漏什麼,路錦瞳又問一遍:“你确定,在京城和沼水村兩個地方都住過,身體不好的人隻有他們兩個?沒别的了?”
小乞丐搖頭:“沒有了。”
路錦瞳照例從荷包裡摸出銀票,跑到對面鋪子去換成吊錢,回來給小乞丐們發了一人兩串,見他們要還,路錦瞳連忙道:“我還吃了你們的包子呢,收着吧,之後少不得還要問你們旁的東西,就當是定金了。”
小孩們不懂定金是什麼,但路錦瞳堅決不要她們還回來,也就隻好收下了,離開前,小乞丐拉了路錦瞳的手,他怯怯道:“路小姐,鄧先生真的不可能是,您想,如果他真的是兇手,為什麼當時我能逃過一劫呢?”
這個問題剛剛路錦瞳想過,按理說這些乞丐們才是他動手的第一對象,沒爹沒娘,就算是失蹤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同伴去找官府也不一定會放在心上,可兇手并沒有怎麼做。或許是因為那會兒都不大吧,還是個小孩子,沒有到九、十歲,沒達到他定的“标準”,所以才逃過一劫。
路錦瞳模棱兩可的回答:“你說的有道理,我回去之後會仔細想想的,先走了。”
她擺擺手,離開了那條小巷子。
容筝走近:“你覺得,鄧徵有那個可能麼?”
“說實話,我覺得他非常有可能。”路錦瞳道,“他和我對兇手的描述相似程度高達百分之……差不多九成,再加上他離開京城的時間太過湊巧了,雖然據那個孩子所說,他離開時并無異樣,可這才不對勁不是麼?京城的私塾月例很高,這裡的名醫更多,如果他的家鄉有别的方法,為什麼又要輾轉來到沼水村,然後再來京城呢?”
她提出數個問題,最後還是搖搖頭:“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得先等這四個地方全部詢問過後才能有答案,也說不準還有旁的人被那些孩子們忽視了,隻有全部查出來之後,才能确定真兇大概是誰,我們接着去城西那片問吧。”
她拐了個彎,在容筝的帶領下來到城西,将那一條長街的人全問了個遍,挨個兒在紙上填滿,快到中午時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