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書蘭自來熟地跑到周新興旁邊一屁股坐下,滿眼不可思議:“天呐,她居然不告訴我!”
“你是?”周新興尴尬而不着痕迹地往旁邊讓了讓。
喻書蘭跟着挪過去,完全不像初次見面怕生:“哦,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喻書蘭,是盛未夏的朋友,馬上會念電影學院,所以四舍五入一下,我們是同行啊!”
她伸手過去,抓住了對方的手握了握,“雖然《提刑官》已經蠻好看了,但我感覺要是放開讓你發揮,你可以演得更無厘頭一些!”
聽到“盛未夏朋友”,周新興看了眼正被同學包圍的姑娘,卸下了滿身防備,繼而聽到這句評價讓周新興眼神一亮:“你也這麼覺得嗎?”
“沒錯。很多地方覺得,怎麼說呢?戛然而止,不夠痛快,挖苦不夠痛快,諷刺也不夠痛快。”
這是應制作人要求改掉的部分,也是他本人不太滿意的那部分。
周新興推了推眼鏡,真誠地點點頭:“謝謝。”
随後又想起,似乎盛未夏也說過類似的話,果然能做朋友的人,審美的情趣是趨同的。
他淡淡哂笑了一下,“你同盛小姐是好朋友?”
“可不止!”喻書蘭得意道,“我是她的小姑,你們香港人知道什麼是小姑嗎?就是sinster-in-law。”
她現在中英兼修,接下去再補習一下粵語就能跟他完美對話了!
周新興表情微滞,一抹苦笑稍縱即逝:“哦,那就是‘姑仔’,原來她已經結婚了……”
那人如此幸運,在她這樣年輕的年紀就懂得了她的珍貴。
時也命也。
“還沒啦,不過我覺得他們一定會結婚,哈哈哈!”喻書蘭笑得很張揚,“因為我哥哥從來沒喜歡過别人,鐵樹開花頭一回,老房子着火要人命。”
“什麼是老房子着火要人命?”周新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
“就是,年紀一把沒喜歡過人,一旦喜歡就跟着火了一樣熱烈,啧啧啧,我現在想想,我哥對我那點點好,都是為了她,真是……”
“年紀一把沒喜歡過人,一旦喜歡……”周新興回味着這句話,自嘲地跟着笑了笑。
他又何嘗不是呢?
罷了,人生就是這麼無常,他比别人遲了。
隻是,他實在貪戀這份知己的感覺。
活到三十歲,他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完完全全地懂他。
喻書蘭見他神情一下子郁郁,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刮子,港媒小報寫過關于周新興的八卦,說他無論是作品還是為人,都乏人問津。
顯然就是事業愛情都不順利嘛,她把喻時那種人擡出來,襯托得人家忒慘了。
為了彌補自己這張嘴惹下的官司,她提議道:“明天就是我們北方人說的小年,你如果不介意,來我們那邊吃火鍋吧!”
“謝謝好意。”周新興婉拒,“我還要改劇本,可能沒時間。”
“改劇本?什麼劇本,是你們作業嗎?”喻書蘭刨根問底的時候,是真的非常執着。
“不是,是我個人的一個作品。”周新興何曾見過這樣的姑娘,在他一直以來的生活環境裡,這麼說是拒絕的意思,别人也不會繼續強邀,他應付得有點狼狽。
喻書蘭沒領會他的拒絕,堅持邀請:“來吧來吧,過節就是要熱鬧,說不定讨論讨論能給你靈感呢?就算我水平不行,可盛未夏應該行啊!”
周新興心裡動了動。
她還回劇本的時候,給他寫了一份很長的閱讀感受和提議,他這一版劇本修改的也主要基于她的建議,如果可以跟她圍讀,同時修改……
“那好吧。”周新興鄭重點頭。
可他很快想到,如此一來勢必會遇見那位幸運的男人,眼神不由得一黯。
喻書蘭沒注意到他陡然又失落的情緒。
她一直是喜歡熱鬧的,高三苦讀了半年放棄全部的休閑娛樂,如今有機會重新組織聚會,激動壞了。
回到公寓,她就開始忙着張羅。
起初她被趕去樓下憤憤不平,現在卻覺得,她哥真是知道她早晚有這麼一出提前做了準備。
樓下跟他們這一套完全一樣的格局,客廳寬大得吓人,真是天選派對場地。
再說到吃喝玩樂。
喻時隻是不讓她去樓上吃飯,那麼,可不包括指使馬特給她張羅食材和布置——所以說,中文的博大精深,真的非常偉大。
喻書蘭也不列單子,打電話回國讓阿九傳真過來一份清單,交給馬特去準備。
很快就張羅齊了一張吃火鍋的圓台面,琳琅滿目的食材,再挂上紅燈籠,貼上吉祥如意的窗花,弄來一盤張燈結彩放鞭炮的磁帶,就有了非常濃郁的年味。
周新興帶着一瓶紅酒敲開喻書蘭的門時,開門的瞬間有一種回到香港的既視感。
“嘩……原來英國也能買到這些……”他吃驚地看着滿屋子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