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訓練結束後的晚間,十霧去補上了登記。他一個人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回來時拿着行李箱,隻是上面也沾了幾根草。
十霧仰頭看着門牌号,無言。
還沒等他開門,門就從裡面被打開了,是降谷零,“回來了嗎?快進來。”
“降谷,秋草,輪到我們這層洗澡了。”伊達航從後面拍了拍兩人的肩。
浴室數量有限,晚上需要洗漱的人太多,因此學校給學生們安排了分批洗澡的時間。
對了,伊達航已經除十霧外全票通過,榮幸當選宿舍長一職。主要是他的氣質真的很合适,一看就是能當什麼什麼長的人物。
順帶一提,十霧選擇了棄票。
“知道了。”十霧垂眼,拂開伊達航搭在他肩上的手,推着行李箱進房門。
伊達航朝屋裡喊:“收拾東西要快點哦,我們這層隻有半小時時間。”
十霧放倒了行李箱,背對着他們蹲下身子,沒有回答。
目送宿舍裡所有人抱着洗漱用品離開,十霧關上門,放松坐下來。
環視屋内六人無處不在的生活痕迹,他歎了口氣,輕靠在椅背上。
天花闆懸挂的長條形燈管發出刺眼的白光,映射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瞳裡,那雙眼睛并不怎麼生動。
很糟糕。他想。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十霧,并不是第一次進入警察學校。
他是重生的。上輩子他和同期們奮鬥到了最後,卻沒能成功打倒組織,甚至最後自己還落入了他們手中,讓zero艱難抉擇......
他果決的尋找機會自我了斷,再睜眼時,竟然回到了孩童時期,一切都可以重來。
但他無法将這種事告知任何人,于是決絕地以身飼虎,通過父母渠道進入了名為「黑影」的組織中,不為人知地卧底十七年之久。
他明白,這不是真正的卧底,因為他不屬于任何組織,無論被哪邊發現,都難逃一死。
從小被灌輸了絕對邪惡的價值觀,沒有任何勢力依仗的他,是boss的親信,除了作為主力代号成員行動外,還在逐漸接手組織的情報系統。
為了獲取警察方的信息,黑影組織會定期派遣人員進入警校,然後進入警察廳。但這一年,是他的同期們讀警校的時候。
為了保護同期的信息不被其他組織成員發現,十霧主動請纓,進入警察學校卧底。秋草不是他的真實姓氏,是僞造的身份。
這便是他再次來到警察學校的經過。
他已是浸染黑暗的人,沒有人可以給他洗白,二周目的他,本已不打算再接近曾經的同期們,一個人走向孤單的救贖之路,然而命運弄人,一切都和前世一樣,卻也不一樣。
問題就出在這個六人間。
和松田陣平對話的教官有一點沒說錯。集體宿舍,的确加強了同期們感情的聯系。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完全沒有接觸幾乎是不可能的。
十霧眼神暗了暗,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自私地将他們拉入深淵。
即使想念的快要瘋了,也不可以說話、不可以微笑、不可以...再和他們成為朋友。
——
警察學校對學生的作息有嚴格要求,22:30分,宿舍準時熄燈。
十霧剛剛躺下。爬了半截的松田在那裡猶猶豫豫的,不想和下午剛拂了面子的人交流,但是又不得不開口:“喂,那個誰,你換個方向?這樣睡我的頭對着你的腳。”
他已經睡過一晚了,不太想換朝向。
十霧好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做自己的事。在松田火氣又要上來時,他動了。淡淡地掃了眼松田的枕頭,然後然後頭對着那邊躺下,雖然是很勉強的樣子。
雖然很勉強,但至少是換了。
松田陣平趕緊鑽被窩,生怕人反悔似的。
“......”
有什麼細碎的聲音,一下下,刺激着他的耳朵。
從小到大沒和别人腦袋挨過這麼近的松田陣平皺了皺眉,側過身子。
是十霧的呼吸聲。這種東西,離得近了,尤其是在試圖入睡的時候,存在感極強。
若有若無的,真是好煩啊!
叫人換的時候他沒多想,現在思緒被擾得亂的很。松田陣平後悔了,翻滾半圈,用被子捂住耳朵,試圖阻斷空氣傳播。收獲了零點效果。
算了,這麼幾分鐘十霧應該還沒睡着吧?趁現在他們兩個同時換向,腳對腳睡好了。
松田陣平支起一側大臂,半個身子直起,小聲沖那邊的黑暗說:“喂,你睡了嗎?”
沒有回應。
黑暗中,松田陣平借着月色觀察那人。十霧整個人身體呈蜷縮狀,半張臉埋在被子裡,睫毛低垂,平靜無波,看上去已經睡熟了。嘴角藏在被子裡,不知道是否是白天見慣的輕微下壓的姿态。
沒有得到回應,松田陣平皺眉,也不好把人叫醒,隻好作罷,乖乖縮回自己的被窩。
松田将雙手枕在腦後,無言望着潔白的天花闆。
明天一定要換過來啊。
松田平躺着,又踢了兩腳被子。他已經做好了難以入眠的準備。
然而伴随着清淺的不熟悉的呼吸聲,某一刻,他竟然漸漸地習慣起來。在過了最初的陌生感之後,身體越來越放松了。
嗯...怎麼說呢?有一種安逸的感覺。連什麼時候睡着的都沒有意識了。
一夜無夢。
“松田、喂、松田?醒醒......”
“嗯...?”
一晚上沒攝入水分,松田陣平嗓子有點啞。
被吵醒後,他揉搓一把沉重的眼皮,睜眼卻被微亮的晨光晃了下,隻好将手遮擋在眼前。緩緩坐起來。
“小陣平,昨天說好了和大家一起晨練哦。”萩原研二坐在他下鋪,微微側身看向他,已經整裝待發。
“哦,我差點忘了,”松田陣平把被子一掀,三兩下疊好,隻踩一節梯子竄下了床。
“睡得不錯?”萩原研二笑着小聲問。
“啊......”松田陣平巴拉兩下頭發,遲疑的說:“還湊合吧,一晚上沒做夢也沒醒。”
看在睡得不錯的份上,他又問道:“你說話怎麼這麼小聲。”
萩原研二指了指斜上方,十霧的床鋪,示意人還沒醒。
于是松田也小小聲道:“不叫這家夥一起嗎?”
降谷零搖搖頭:“昨天忘記問,不知道他有沒有這方面的習慣,貿然打擾他睡覺不太好,今天我們先去好了。”
松田想到昨天這人的态度,對降谷的決定表示支持。
幾人紛紛同意,為了不打擾十霧休息,蹑手蹑腳的收拾,悄悄出了門。
于是,等到十霧自然醒來,整個宿舍空無一人。
看來他成功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十霧如此想着,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這種場面正合他意。很多事情都方便做了。
——
“晨練?不,我沒興趣。”聽到同期的邀請,十霧果斷的表示拒絕。
“我就說吧,他不會同意的。”松田陣平在旁邊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