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特林一個大塊頭扔過來一道火辣辣的光,貼着我的頭發将身後幾米開外的樹幹燎出一個洞。
布萊克皺着眉,将魔杖轉了兩圈用了個無聲咒,那個放火的大塊頭毫無防備地被禁锢在地上,像是被繩子五花大綁了一樣,一邊咒罵一邊拼命蠕動。
“繳械咒會不會?”
他依舊沒有看我,這句話說的也沒什麼緊迫感,像是稀疏平常的一次魔咒練習中随口問了一句。他手上動作不停,轉眼間将身旁的一塊木樁變成一面盾牌,手腕利落一抖,“轟”的一聲将它砸入我斜前方的草地裡。
我舉着魔杖怔怔看他。
一直以來遇上這些人,我總以為嗆上兩句就算賺了,跑掉之前用軟腿咒絆倒一個就是走運,最好的結局就是撞見級長或是教授……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自己會這樣仰着頭站在對面,一本正經地舉起魔杖對準他們。
布萊克擋下一記攻擊,見我說不出話來也不催促,揮杖的動作從容不迫,嘲弄一般微微翹起一邊嘴角,眯起眼睛無聲朝天空一連發射了三枚紅色信号彈。
咒語激起的疾風熱浪近在眼前,身旁有人堂堂正正朝對面抛惡咒,不擔心受挫,不擔心報複,一點也不含糊放水,大大方方地把厭惡、不屑和唾棄敞開擺在面前給他們看。
從前我被威爾堵在僻靜的牆角和走廊的那段日子裡,我就從沒學會如何讓他不要天天揪着我不放,他的命令總共就那麼多——寫他的作業、參加舞會、不跟麻瓜出身的同學來往、承認自己是個傻子所以被分在赫奇帕奇。
我打不過他,也很少能運氣好到碰見人上前制止。但後來我漸漸發現,自己那些天大的委屈相比于其他人已經好了太多,大多數時候不過是幾句不太好聽的話,不理會就好了。
他不敢做出什麼嚴重的事,他還想當明年的學生會主席,優秀畢業生,他想去魔法部,想要鄧布利多教授的推薦信。
威爾是個表面上的好學生,他不敢冒着我給母親、祖父、還有教授們撕破臉告狀的風險做出什麼引人注目的出格的事。
所以一直以來,我的态度都是忍一時風平浪靜。他現在尚且有所顧慮,我沒必要鬧得魚死網破,給自己招惹來一個自暴自棄的威爾·克勞斯。
更何況他最近消停了不少。
因而聖誕節回來之後,當艾弗裡開始到處找我的事,我本來也是同樣的戰術。
不去理會,假裝他不存在,希望他很快就會覺得沒勁然後走掉。
從他的自吹自捧中,我東拼西湊也能明白他日日趾高氣昂的底氣源于哪裡,他不畏懼麥格教授,不在乎禁閉和扣分,對明年自己能不能畢業似乎也漠不關心,整個霍格沃茨裡唯一忌憚,或者說讨好的人就是斯拉格霍恩教授。
而斯拉格霍恩教授……課堂之外他很少管這些不太重要的事,也很少看那些不值一提的人。
……隻不過是另一個威爾·克勞斯罷了,我早就知道應該怎麼對付他們了——我天天這麼安慰自己。
但他不是。
他的手段要惡劣的多,說出來的東西也要難聽侮辱人的多,多到讓我好幾個晚上縮在被子裡,抱着用恢複如初拼起來空白作業本,拿魔杖戳着不知道什麼時候粘在頭發上,又被我印到床單上的鼻涕蟲粘液,一遍遍地想——
——他憑什麼這麼對我呢?
眼眶開始酸澀地疼,艾弗裡搖搖晃晃站起來的身形漸漸變得模糊,他烏漆漆的袍子慢慢和暗下來的天色融為一體,一張憤怒的臉令人生厭。
他呲牙咧嘴的模樣映在我眼前,拉長了扭曲了,隐隐約約和那些總是跟在他身後的所謂兄弟們重疊在一起。
我眨了眨眼。
“婊子懷特,現在學會躲在别人後面哭了?”他惡狠狠地瞪過來:“鑽心——”
那短短的幾秒内我突然就想起很多事情很多人,艾米莉巡邏時踩着小高跟獨特的腳步聲,十月份魁地奇賽前的走廊拐角,伊萬斯火紅蓬松的長發和脆生生的呵斥。
周三晚上堆滿軟墊的教室裡,毫不留情把羊皮紙卷起來就往我手腕上敲的安德森和克裡斯安,當然還有眼前的這個少年——
舉起魔杖來,小姐。
魔杖歪到哪裡去了,克萊爾?
繳械咒會不會?
手擡高點,不要懶懶散散的,快速刺出去!
“除你武器!”
這句歇斯底裡的帶着哭腔,甚至還有點沙啞破音的咒語被我自己喊出來的時候,布萊克動作頓了一下。那道不知道是什麼的咒語擊偏了方向,直直沖着禁林去了,嘩啦啦地驚出一片烏鴉朝血一般的殘陽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