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公路并不是個适合叙舊的地方。
看得出張起靈這個顧問很有話語權，阿甯很快就同意捎上路明非三個人前往營地。
打劫來的夏利肯定是不能要了，阿甯帶來的人首先檢查了一下依維柯，确認它在剛剛的追車戰中受損并不嚴重。阿甯打了兩個電話，很快就有一輛路虎從市區的方向駛來。
一行人分作兩撥，路明非三個人加上張起靈和吳邪共乘一輛車，張起靈駕駛，唯一的女生夏彌坐在副駕駛座。車燈刺破了夜幕，兩輛車一前一後起步，駛向茫茫戈壁。
之前人多眼雜，上車之後吳邪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你們之前的行動還順利麼？”
盡管車上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吳邪還是很謹慎地不提任何具體信息，秦嶺青銅樹有着“物質化”這一不可思議的能力，即使現在想來，也無法忘記明悟真相刹那的震撼與驚栗。
那本是不應揭露的秘密，不該打開的魔盒！
但是他還是坦誠地把一切告訴路明非了，不僅僅是因為約定，還因為路明非給他的感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打交道的人要麼是渾身秘密，嘴巴死緊就差修閉口禅的悶油瓶，要麼是胖子這樣表面混不吝，實際心眼加起來八百個的老江湖，再就是三叔陳皮阿四這樣老謀深算心狠手辣的老狐狸……有的時候，他看路明非，會覺得看到了一個更加天真、單純的自己。
“勉強算是順利吧。”路明非靠在車窗上，看起來非常想歎氣：“我們碰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件。”
“地震？”吳邪想起看到的新聞，說秦嶺發生了輕微地震，他還擔心過路明非會不會剛好遇上。
“如果隻是地震就好了。”路明非愁容滿面。
吳邪注意到他有意無意地看了前面副駕駛一眼，心中一凜。
他内心其實有些警覺，之前在療養院地下黑暗空間，他第一次見到夏彌，女孩美麗的面孔如同造物主精心雕琢，近乎完美無瑕，讓他着實有些驚豔，有一種大理石雕像微微一動走下石台的不真實感。就連禁婆給他的恐懼都沒有那麼深刻了。
但當時的情況不适合打招呼。再等到公路上見面，他卻從路明非的一些細微肢體動作意外察覺到他竟然對夏彌始終抱有戒備，可兩個人之前還一口一個“師兄”“師妹”好像關系不錯的樣子。
吳邪心思本就缜密，而且經曆了一些事之後，有的時候也容不得他不多想。
路明非的性格很矛盾，大部分時間他都樂意表現出慫且苟的一面，甚至會被胖子講的鬼故事吓得發抖，但那隻是對一些神神鬼鬼，無形無相的東西。
在雲頂天宮，隻要是有實體的，哪怕再古怪詭異的東西吳邪也沒見到他畏懼過，隻要那些東西敢進攻，路明非就敢拔刀，他握住刀鋒的時候好像完全變了另一個人，果斷又冷硬，無懼且從容。
那麼，能夠讓路明非如此戒備，甚至需要把這種戒備與敵意深深隐藏起來的夏彌，又是什麼樣的人物？
她看起來完全是個青春活潑的女孩，最多開槍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危險，但往深裡想想，吳邪隻覺得坐立不安，因為當一個人的面容看起來過于完美或接近理想化，超出了常人的标準，也是一種異常。故事裡的精怪也常頂着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這不妨礙它們殺人吮血，扒皮拆骨。
楚子航也不太對勁。眼瞳顔色改變可以用美瞳來解釋，青年看起來和雲頂天宮時沒有太大變化，吳邪感受到的異常來自氣質，以前他在楚子航面前總有一種要被割傷皮膚的鋒利感，整個人都本能地警覺，哪怕楚子航毫無敵意也是如此。胖子吐槽說這家夥一定是做殺手的，人都快被殺氣腌入味了。現在這個楚子航完全沒有那種危險感，見鬼……就像整張皮下完全換人了！
“我覺得很有收獲，尤其是能夠見識這種隻能用奇迹來形容的工程，古代人有的時候真的很不可思議，對不對。”夏彌說得好像去了一趟郊遊或者參觀了什麼博物館，她擡起手，皓白手腕上環繞着金屬手環，表面蔓延着極其複雜的紋理，如同枝葉伸展。吳邪眼神微微一凝，那種色澤，看起來像是……青銅！
“是啊，簡直不可思議過頭了。”路明非心有戚戚然，他去之前可沒料到屍體都埋在另一個世界北京地底的存在還能詐屍回來，他看了一眼吳邪，打起精神，“其實還好，就是師兄受了點傷，失憶了。”
吳邪不是沒和楚子航接觸過，幾句對話就能發現的事情沒有必要隐瞞。
“去醫院檢查了麼？醫生怎麼說？”吳邪關關切的問道，他略略松了一口氣，原來如此，他差點懷疑現在的楚子航是青銅樹弄出來的假人。
路明非有些心虛地說：“還好吧，應該問題不大。”
小魔鬼告訴他，這點小毛病回到他們原來世界之後，很快就能好。
現在的師兄保留了一些超出常人的身體素質和格鬥上面的肌肉記憶。血統能力可以暫時不考慮了。
“那你們要一起去塔木陀？”吳邪看了看前面的夏彌，又看了看身邊的楚子航。一個貌似問題不小，一個失憶寶寶，真的能行嗎？他替路明非捏把汗。
夏彌瞪眼，“你不會是那種覺得女孩子遇到危險隻能喊救命當累贅的大男子主義者吧。”
“不敢不敢。”吳邪賠笑道，“女俠大戰禁婆的英姿我可沒忘。”
路明非則虛着眼，陰陽怪氣：“師妹，到時候遇到危險就靠你撈我了。”
“喂喂。”夏彌鼓起臉頰，“有沒有天理啊，不該師兄罩師妹麼。”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間。
“是啊。”路明非盯着前座的女孩，神情淡淡，像是對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不是說了嘛，師兄會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