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麻衣拎着刀,踢了踢大字型躺在草坪上的男人,“别裝死。”
“姐!你下手的輕重自己沒個數嘛?!”男人睜開眼睛。
“像你這樣的練家子,骨頭沒有這麼脆。”
酒德麻衣的手似是不經意地按在了刀柄上,男人頓時露出幾分幽怨神色,歎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草屑,苦着臉活動肩膀。
“名字?”麻衣問,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幾點鐘了。
“打都打了,這就不必了吧。”他沒好氣地說,“我把你送到巴乃,咱們就兩清。”
“怕我知道你名字?”酒德麻衣輕笑,“不對吧?自始至終,先來找我的人不是你們麼。”
她走了幾步,一手拎起地上的帆布袋,動作從容,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男人眼角抽搐了一下,“讓我想想,我想想……”他沉默了片刻,自顧自地說,“其實我挺想讓你叫我‘小郭’得了,不過,一個名字也無妨,不是麼。”
他站直了身體,像是突然下定決心,“汪易塵。”
說完這三個字,他忽然笑了,“美女,我猜你根本不知道,我報出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真的,我調查過你,你就像幽靈一樣出現,誰也不知道你是誰,為誰工作。我希望你理解,在不清楚你身份的情況下,告訴你這個名字,我已經是在賭命了。”
“電話号碼。”麻衣打斷他,手上是從帆布袋裡拿出的翻蓋手機,低頭啪啪地按着鍵盤,看起來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汪易塵聳了聳肩,報出了一串數字,酒德麻衣盯着他的眼睛,按下通話鍵。
空氣一時安靜。
過了幾秒鐘,男人猛地反應過來,大聲:“誰會工作的時候帶其他無關的通訊設備啊!”
“嗯哼。”麻衣不置可否,合上手機丢回布袋裡,“Mai·Sakatoku”
迎着男人有些意外的目光,她慢悠悠地補充道:“中文是酒德麻衣,我的号碼你可以回頭從通訊記錄裡面找。”
“你還真是日本人啊。”汪易塵奇道。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公園,熱風撲面而來,熱浪夾雜着混凝土的味道,汪易塵做了一個手勢,不多時,一輛白色面包車從長街的一頭出現,吭哧吭哧地在兩人面前停下。
“這車外觀雖然有點破,但在鄉下很好開,也不顯眼。”汪易塵說着,拉開駕駛室的門。
司機是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家夥,短袖,大褲衩,嘴上還叼着一個棒棒糖。他看着灰頭土臉的男人有點想笑,嘴角剛彎起馬上就被瞪了一眼,涼飕飕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往他身上紮。
“還不下來。”汪易塵沒好氣地說。
小夥“哦”了一聲,他的駕駛習慣倒是很好,熄火,拉手刹,松開安全帶。“頭兒……”下了車一句話還沒說完,又被瞪了一眼。
他聳聳肩,閉嘴不說話,舌頭頂着棒棒糖,臉頰鼓起一個包。
“把你的手機給我。”汪易塵說。
這邊兩個人交接,另一邊酒德麻衣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帆布袋被她随手放在腳邊,袋口敞開,露出半顆手雷的輪廓。
很快汪易塵上車,正在系安全帶的時候,他無意瞥了一眼,頓時動作一僵。這種僵硬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鐘,他便神情如常地坐好,點火,挂擋,油門踩下。
“麻衣小姐,你忠誠的導遊為你服務,請問我們是直接出發呢,還是另有安排?”
他想起之前女人随手丢開帆布袋時的輕描淡寫,心裡把這個瘋女人的危險性上調再上調。
Hello!這是手雷,又不是菜市場買的土豆,有這麼随便丢袋子裡麼?!
之前也是,有南甯的事情發生在前,她不可能沒有意識到遠處極有可能有槍瞄準了她,可她還是不打招呼發動了攻擊。
就算她可以刀斬子彈,這種動作也自信過了頭,仿佛生命是一場随時可以結束的賭局……隻有亡命徒才會對危險漠視到這種程度,他們對世界毫無留戀。
“先去酒店。”麻衣說,報出地址。好像此前種種從未發生過,她隻是雇了個司機,為她鞍前馬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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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很快在酒店前停下,女人沒說話,拎着布袋徑自上樓取行李,甚至沒回頭看汪易塵一眼,仿佛壓根不擔心他趁機跑路。
他在樓下等,無聊就戳車子中控台上擺着的大頭娃娃,塑料娃娃的腦袋裡面有彈簧,一晃一晃的。
沒幾分鐘,有人敲窗戶。汪易塵搖下玻璃,一張熟悉的臉立刻湊了上來,正是剛剛分别的棒棒糖男。
“你要的資料。”年輕人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
汪易塵點點頭,一句“很快嘛”的誇獎還沒有出口,對方搖頭晃腦,露出一個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的笑容:“頭兒,聽小東說,你被一個婆娘打至跪地……”
“閉嘴!”汪易塵的臉瞬間黑了,額頭青筋直跳。
“不說就不說。”年輕人聳肩,哼哼了兩聲,“沒别的事我就先走開。”說着他雙手插兜,一步三晃地走遠了,隐約還能聽見他吹起的口哨聲,完全是小流氓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