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隻歎了口氣,甚至沒提去醫院看兒子,“小揚他太不穩重了,這也算讓他受個小小的教訓吧。”
“老師……”汪易塵還想說什麼,對方擺了擺手,制止了他。
汪易塵并沒有完全放心,汪景和重視他,并不意味着他會重視自己的手下。他能調動的資源是無限制的,大部分的行動人員對他來說隻是耗材。
但後者已經換了一個話題。
“我想了又想,張家樓這件事不一定非要由你來推進,你還可以有第二個選擇。”
汪易塵疑惑:“第二個選擇?”
汪景和言簡意赅:“陳文錦出現了。”
“什麼?她還活着?!”
在今天之前,他隻知道片面的真相。他以前理解的故事版本是,陳文錦帶領的考古隊似乎在汪藏海的墓裡發現了什麼東西,被組織制造了一個集體失蹤的假象控制起來。但這群人最後成功逃脫控制了……從來不知道裡面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說真的,汪易塵還挺佩服陳文錦的。之前交談的時候還在想這個神奇的女人現在怎麼樣了。
她吃下了長生丹,但這種丹藥隻是一個陷阱。汪藏海留下過信息告誡後人,服食丹藥不會得到長生,隻會變成怪物。1984年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年,陳文錦始終沒有再出現,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也像古早的方士巫師一樣,早已死了。
汪易塵有些懷疑,老師選擇這個時候和他講起過去發生的事情,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陳文錦的出現。
“也許是活着,也許她已經死了,她并沒有真正地現身,隻是派人向解連環傳遞了消息,裘德考的人也開始了行動,或許也是因為她。他們要去塔木陀,拜訪西王母之國。”
汪景和語調如常,隻是目光比往日更深了些:“新面孔,老面孔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了,或許就是事物轉折變化的某種征兆……”
他說着,話鋒一轉:“來之前我占了一卦,卦象地雷複,變卦澤地萃。”
汪易塵國學功底并不輸專業學者,略一沉吟,他面上帶上淡淡喜色:“否極泰來,萬物複蘇,舊事再起,這是好事啊,也許正是預示某些隐秘的事物将要暴露真面目,我們長久的追尋也可以結束了。至于變卦,萃者,聚也。如今,陳文錦現身,裘德考也開始行動,棋局上還多了新面孔,正是應了一個聚字。”
汪景和沒有露出半點喜色,說:“大萃則亂,衆萃則變。”
“《象傳》有雲,澤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老師,往好處想,這也是警告我們要戒備突變與外亂。正是因為要揭開真相,所以才會有變亂降臨,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出現,我倒懷疑這一次又會和以前一樣失敗了。”汪易塵侃侃而談。
“就你懂得多。”汪景和瞥他一眼,但看他嘴角的笑意,似乎對學生的表現很滿意。
汪易塵低眉順眼,擺出很謙虛的樣子:“是老師教得好。”
“說正事吧,你去不去跟進裘德考那一邊的動向?”
“塔木陀不就是個陷阱嗎?他們在那裡注定什麼也找不到。我跟着他們也是白跑一趟,這樣也太沒意思了吧。”汪易塵聳肩。“我還想着晉升前搞個大功勞,這種普通的監視誰都可以做,而且解連環本來就在盯着裘德考。”
汪景和緩緩道:“如果我告訴你,張起靈也在呢?”
“啊?”汪易塵睜大了眼睛,看起來呆呆的。
“可我聽說他進了長白山沒下來……慢着,他現在是正常版的張起靈張大族長,還是失憶版的啞巴張?”
汪景和淡淡道:“目前不确定,分析師認為他像是正在尋找一些東西。正在重複過去的路線。”
“我還是先盯着這邊吧……”汪易塵說。
見汪景和還要說什麼,他生怕下一秒就會被強行指派任務,果斷腳底抹油:“老師,您先忙,我不打擾了,我先去醫院看看小揚怎麼樣了。”
屋内重歸安靜。
汪景和看着那扇緩緩合上的門,眼角那一絲笑意随之消失。他神情平淡,重新提筆,把一張嶄新的宣紙鋪展在桌面上。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具,汪景和亦不例外。
“勢之所聚,亦為變之所起。世人隻見繁華聚萃,不知其中已埋亂象之種。”
另一個聲音也在房間裡響起。套房通向主卧的門打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走到書桌前停下,雙手抱在胸前。
看來之前汪景和與弟子的對話,她亦是完全收入耳中。
“看似大勢所趨,實則舊制将傾,新局初現……這個卦象,對你來說也許不太好。”女人嘴角微微彎起,似有嘲諷之意,“或許,你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汪景和說:“把廣西的事情告知你哥哥吧。”
“發現有人打張家樓的主意,他會很不高興的。”她斜睨一眼汪易塵離開的那扇門,說,“你那個小弟子繼續摻和下去,說不定會死哦。”
“還能怎麼辦呢?”他平靜地說,“我已經給過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