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繼續聽着斯維因講着日落領的往事。
“母親不放心,将我托付給外祖母,自己一個人孤身進城尋找父親。
可我沒等到父親,母親也沒再回來。
隻有從王都趕過來支援的衛兵,冷冰冰地告知我們夕霧在日落領的屠殺,城内無一活口。
外祖母聽到消息就直接暈過去,再沒醒過來。
就這樣短暫的一天,家裡突然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而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後來夕霧被捕,被關進倒影塔深層,日落領的事情似乎就這麼結束了。”
斯維因口中的面包被淚水浸的鹹鹹的,他卻感覺不到一樣,一口一口,狠狠咬着面包。
“後來。我得到了倒影塔的工作,我翻遍我權限内能獲取的一切資料,也沒明白他們到底為什麼要做下這樣的惡行。
那也是他們的故鄉啊,是他們曾經資助過他們食物,讓他們能活到天賦顯露那天的鄰裡街坊,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更不明白,他們犯下這樣的惡行,為何沒被處死,隻是被囚禁。”
“你現在不恨他們了嗎?”伏琮看他放棄倒影塔的工作,挺幹脆的。
“大概還是恨的吧。可我,大概天生就是個軟弱的人,在倒影塔工作的時候,我别說利用職權報複他們。
甚至不敢下到深層看他們一眼,去問一問,他們到底怎麼會有那樣狠的心。
後來時間長了,我漸漸的,連這點心思都淡了,隻想重新擁有自己的房子,好結婚生子,重新組建自己的家庭。
再後來,日複一日不見天日的工作,我似乎真的忘了,心裡隻記挂着工作攢錢,重新擁有自己的房子,到時候,我就又可以開始有個家了。”
伏琮聽着,按下維克繼續投喂的手,和斯維因一字一地的說到。
“這不是軟弱,你隻是想要從痛苦的過往中走出來,這比沉浸在仇恨裡需要更多的勇氣。”
聽到這話,斯維因張大眼睛看着伏琮,“是嗎?”
伏琮認真的點點頭。
斯維因擦擦眼角,低下頭,“謝謝您,聽到您這樣說,我真的很高興。”
維克不滿地看着伏琮按住他的手,也加入對話。
“你原本在日落領不是有房子嗎?還有你外祖母鄉下的房子,沒留給你嗎?”
斯維因搖搖頭。
“後來日落領來了新的領主,他不認可我們這些遺民的所有權,屬于原日落領的所有财産都被回收了。
他說原本的日落領在大火中燒毀,以後日落領所有一切都屬于他,哪怕是那些沒有遭殃的城外村鎮的财産。
想留下的所有人都要和他簽訂租賃土地和房屋的契約,以後要在稅款上額外交一筆租金。
不願意簽契約的,交不起的稅款和租金的,就不是日落領的居民。
我當時那個年紀,有心也無力,後來是被王都過去抓捕夕霧的一個好心衛兵,帶到王都,在王都的孤兒院長大的。”
“啊?”伏琮不敢相信,這樣的大禍下中活下來的人,不說花多少心思安撫,連人家原本的這一點東西都要奪走嗎?
維克諷刺一笑:“這個結果,倒是符合這些人一貫的嘴臉。”
伏琮看着窗外,突然就感覺這王都彌漫起一股腐爛的惡臭,熏的他連早飯都不願意吃。
*
烏拉沼澤深處,魔龍殒身之處,黑色的水珠從灰燼中溢出,聚成一坨。
鑽進地下,遊向利多利亞王都的方向。
它速度飛快,不到幾刻鐘就遊到王都地下,直沖王宮。
一個陰暗的地下密室内,仍在昏迷的芬裡克被捆住,扔在地上。
黑液無視了土地和密室間刻有繁複魔紋的地闆,爬進密室,從芬裡克七竅鑽進去。
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芬裡克,突然睜開眼睛。
看清所處的環境,被燭火照耀的密室,刻滿各式各樣扭曲的魔紋,壓的人喘不過氣。
琉璃似的眼珠透出驚恐。
陰暗的地下室内傳出怪異的尖叫,可這空無一人之處,隻有回音應和。
地上,國王高坐上端,三個中年人立于下首,地上跪着博特和莉莉絲。
頭發胡子都呈現灰金色的儒雅男人,轉身給了博特一巴掌。
“逆子,早讓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偏偏不聽。”
發色五官都和他相似,卻比他矮小許多的男人,看着他的動作,嘴角一彎,無端透露出些陰鸷。
“斐南迪,這麼激動幹什麼?”他指着莉莉絲,“你說的不三不四的人,是瑪麗家這個女兒,還是我家的那個小子?怎麼,他們兄弟姐妹親近些,你難道不高興?”
這三人就是利多利亞國王的三個孩子,王儲愛德華、斐南迪大公和瑪麗大公了。
“大哥!現在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嗎?神殿騎士就在别館等着呢!一旦他們在诘問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你以為你我還能好好坐在這裡?”
斐南迪神色激動,儒雅的面具都繃不住。
“怕什麼,他們無非是要诘問與魔王相關的人員,沒有相關人員,他們自然也就沒理由糾纏我們了。”
博特、莉莉絲聞言都看向王儲,他們的親大伯,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更叫他們心寒的是,斐南迪大公聽到這話,甚至真的冷靜下來,掃過來的眼神,叫他們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