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嶽之地。

沒有傳送卷軸，伏琮是通過思念之地的傳送點，就是那個空蕩禮堂的側間，和維克一起回的魚米之地。

這次的任務讓伏琮情緒格外低落，哪怕維克刻意做了些沒有邊界感的接觸，也沒能拉回他的情緒。

他落地甚至沒有出傳送點，隻是匆匆和維克告别後，就回到了山嶽之地，這個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家。

回家後，他就沉默地和伏月娥的遺像對坐，一直到天明，他才趴在桌子上睡過去。

果不其然，每次任務結束，他總要做那個奇怪的夢，滿是發光泡泡的黑暗空間裡，一個畫面裡有母親和那個白色涼亭畫面的巨大泡泡将他包裹。

他們又在夢裡見面了。

“過來坐吧。”彌亞發出邀請。

伏琮坐定，開門見山，“我來這裡之後，發生的事情，您都知道吧？”

彌亞點頭，”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的孩子，在這裡你要活潑很多，我很高興。”

“可您似乎并不願意我繼續呆在這裡。”伏琮想起神殿之人說的，母神多次下發的，送他離開人世的神谕。

彌亞并未直接回答。

“我愛你，我的孩子，像世上每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那樣，我希望你開心、健康，希望你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充滿美好。”

這件事，不用說，被她撫養長大，伏琮能感覺的到，可彌亞下一句話卻叫他陷入疑惑。

“隻是……也像世間普通的母子，我們總是此消彼長的，你愈強盛，我愈衰弱，你的成長總伴随着我的消逝。

就像在那個叫地球的地方時一樣，你成長到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就是我逝去的時候。”

“為什麼？你不是……？”

你在這個世界，并不是普通人類，而是永恒存在的母神啊，你怎麼會因為我消逝呢？

不用明說，彌亞回答了他的問題。

“因為你我同源，這讓我們的關系獨一無二，卻也造就我們注定無法長久地共存，這個世界，隻能擁有一位主人。”

彌亞的聲音随着畫面遠去，隻留下這麼一句話。

“原諒我，孩子，我隻是希望能給自己，再多一點點的時間。”

原諒什麼？

伏琮看着逐漸遠去的彌亞，忍不住追逐兩步，卻也隻看到那碩大的泡影消散在黑暗中。

到底，要原諒什麼啊？

伏琮很想和彌亞說，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怪你的，不管什麼事，我總是不會怪你的。

因為我也知道，你對我，是一樣的。

他無奈蹲下，沒有立刻醒來，沉默地看着周圍數不清的各色發光泡泡，生了又滅。

*

過了不知道多久，暗處有紅藍交織的光線遊動，有幾個泡泡被特意推過來。

這幾個泡泡堵在他面前，一閃一閃的，似乎與他聯系頗深，他看過去，泡泡裡的畫面，确實都是見過的人。

粉色的泡泡裡，他看到了維克，他并沒有呆在魚米之地，而是躲在密林中，與一個包裹在長袍裡的人，說着話，聲音被不知名的力量的影響，模糊不清。

灰綠色的泡泡，畫面則是在王都，瓦隆大師的府邸，他獨自躲在暗室，脫下袍子，腿腳腰腹，半個身子，都是石化的狀态，而這石化，在以極慢的速度向上延伸。

還有個灰金色的泡泡，一個他沒認出來的金發男人，帶着王冠，半躺在王坐上，懶洋洋地看着下方跪着的灰藍頭發的男人和墨綠色頭發的少年。

少年沉默低頭，男人卻神色激動，似乎在辯駁什麼。

他們的談話，就沒有維克那樣的，被影響之後的模糊，伏琮聽得一清二楚。

“陛下，我隻是被牽連，是罪人斐南迪诓騙我，他甚至截下我送往王都的求援文書，僞造回應的公文，讓我瞞騙百姓，苦守貝殼領，才釀成今日之禍啊。”

“是嗎？”王座上的新王突然坐正。

“謝爾伯爵，我重審了你曾經的妻子——卡缇娅女士“誣告”斐南迪的案件，現在斐南迪被證明有罪，那麼她的那些“瘋言瘋語”，可見為真。

她說的故事，可與你說的，不太一樣呢。”

“卡缇娅她對我有怨，她說的話帶着她個人主觀的想法，您怎麼能全然相信婦人之言，陛下！”

啊，這個灰藍色頭發的男人，就是卡缇娅那個丈夫，貝殼領的領主？

哇，這個男人，……卡缇娅那樣的人，當初怎麼看上的他啊？

伏琮剛剛還有這哀傷的情緒，突然就被沖上腦門的怒火掩蓋了，他隻恨自己拳頭打不進這個泡泡化成的屏幕。

好在新王很快就幫他怼了回去。

“婦人之言？哼，你們這群蟊蟲，說來說去，總是喜歡把罪過推給女人，怎麼？看她在倒影塔遇難，如今不能從地下爬出來和你對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