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迷夢海。
按理說應該打得亂七八糟的情況沒有出現,神殿騎士有的倒在地上,睡得安詳,死得也安詳。
天幕被蒙上一層迷蒙的濾鏡,仔細看看,這“濾鏡”似乎在順着海浪的節奏而擺動。
輕盈的曲調在風裡飄散,一層又一層的,加深着倒地騎士的夢境。
在遮蔽天空的“濾鏡”上方,茵蒂克絲盤腿懸空而坐,蒙眼的紗布早已經不見,她雙目圓睜,眼眶中隻有眼白,而沒有眼珠。
像是伏琮曾經在法則空間呆過的後遺症一樣,細密的紋路在眼球上遊走,見之使人瘋魔。
而她的視線鎖定的位置,一隻碩大的……水母,帶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水母,在虛幻與真實中反複轉換。
一虛一實間,空靈的聲音也随之産生,許多聲音混雜在一起,就形成了叫“濾鏡”下的神殿騎士入夢的曲調。
“這東西怎麼這麼難纏!”巴爾克也在濾鏡之上,他擅長體術,對付這種介于虛實之間的東西,最是弱勢。
他像個發怒的熊,撲來撲去,卻什麼都碰不到。
視野拉開,濾鏡之上也不止他,神殿騎士九個團的大騎士長都在這裡,和這水母天災纏鬥。
而這濾鏡,也是他們的手筆,五團的大騎士長,一位個子矮小的中年女性,憑空扶着一架紡車,像是在紡線織布。
紡車另一頭,絲線彙聚之處,赫然就是那層濾鏡。
水母天災合唱團的曲調通過這層濾鏡後,落到地面,威力都會減輕許多。
隻能叫人入夢,而不是像天幕上的衆人,除了茵蒂克絲、亞瑟和巴爾克三人,其他人的耳朵,都在流血。
而更弱一些的,比如二團的大騎士長瑞恩,已經有些瘋魔,眼眶中血絲崩裂,面部扭曲。
他和一團和三團的兩個大騎士長,一起被一條看似脆弱,卻任他們如何掙紮都破不了的紗布捆得嚴嚴實實。
這紗布,明顯就是茵蒂克絲用來蒙眼的那條。
*
龍島。
幾個小時過去,抽骨之事已經到了尾聲。
巨龍之首被抽空身上幾乎全部骨頭,失去骨架支撐,隻剩皮肉癱軟在地上,可即便這樣,他看着也沒有一點脆弱的樣子。
仍然是那麼威風凜凜,伏琮覺得,這大概就是氣質。
“隻剩頭部的骨骼了。”爾爾娜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盡管有魔法,可這樣的手術仍然非常耗費人的精力。
她摸了摸巨龍之首的頭部,因為疼痛已經意識模糊的巨龍之首感覺到渴望已久的暖意,忍不住蹭了蹭。
簡單的一個動作卻格外費力,帶起一片血花,從缺口裡滋出來,這一下,驚得爾爾娜直接躲開巨龍之首蹭過來的動作,轉而去查看傷口。
綠色的光點回到手心,感受到内部髒器沒有損壞,爾爾娜才安心的吐了口氣,問伏琮道:“冕下,您那邊怎麼樣了?”
伏琮……他正在大吃特吃。
盡管一口牙有碎骨機的威力,但沒有那個效率,他已經很努力的在吃了,但是速度根本跟不上。
白骨堆積成山,幾乎将他淹沒。
伏琮現在甚至有點想念那時候被饑餓支配的時候,那吃東西的速度,别說啃骨頭,就是整個巨龍之首,也就一會功夫。
“别催别催,你抽你的骨頭,我吃我的,抽出來就好,不影響的。”
嘴裡嚼着東西,伏琮含含糊糊回應了一句。
看伏琮分不出心,爾爾娜也不多打擾,擦了擦汗,轉過去看向意識已經模糊的巨龍之首。
“尤瑟,做好準備,下一步是這整個過程裡,最危險的步驟了。”
頭和胸,一向是手術中的大難題,有魔法在,胸腔髒器尚且能保護,可大腦,這直接影響到魔法的調配。
魔法來源于思維對體内魔力的控制,控制它利用存在于世界各處的魔元,大腦受損一點,思維難以保全。
整個魔法鍊條,就斷了,魔力失控,隻怕會傷人傷己。
不過為了把巨龍之首從魔王手下解放出來,不行也得行。
爾爾娜手中綠色光芒閃動,巨大的綠色光線從巨龍之首眼耳口鼻進入它的大腦。
這個先用魔力給他的大腦固定支架,也順帶剝離腦補組織和頭骨的粘連。
過程非常痛苦,也非常考驗施術者和受術者之間的默契配合,一點不慎,就可能同歸于盡。
巨龍之首對爾爾娜是真的,真的很信任。
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感受到熟悉的魔力波動,他也能完全放開自己,任由爾爾娜的魔力在他顱腔内活動。
連潛意識裡,都沒有抵抗的意思。
慢慢的,綠色的自然魔力化作鋒利的刀,溫柔的布,隔絕了大腦與頭骨,也保護了脆弱的大腦。
爾爾娜的下一步,一點點碎掉頭骨并取出的動作,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