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人類,确實與曾與她們在虛空相伴的達特,氣息相近到幾乎重合的地步。
她對于過往記憶的信任度,不可避免地動搖了。
彌亞輕柔的語氣又染上一些憤怒,“他可比達特本事大,達特尚且有心無力,他卻實實壓在地,玷污了我們精心呵護的那個孩子。”
“那你為何還要留着他!”
法艾爾聽到玷污二字,又仔細分辨了維克身上的氣息,一點點奇特又熟悉的氣息混雜其中。
那是伏琮的氣息,與他進行過數次極為親密的接觸後,才會沾染上的氣息。
珍寶被玷污的怒火上湧,她甚至一時都顧不得分辨清楚與彌亞的過往恩怨了。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做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殺了他!達特的後裔,并不隻有他一個,不是嗎?”
“我想過這麼做的,可那個孩子已經被他哄騙,陷入人類所謂的情愛不可自拔。
殺了他,那孩子會傷心的。”
“你這時候關心起他來了?就算當初奪去世界控制權,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可千年前,你剜去他胎肉,覆蓋在你無力維持運轉的世界上,勉強穩固世界不被入侵者沖破的時候,達特已死,我們四個都被困在天上。
這件事,是你一個人的決定,不是嗎?現在殺個他在意的人而已,你又有什麼可顧慮的?”
法艾爾此時複蘇接近尾聲,火元星已經化為深藍,并且開始碎裂,裂縫中,是密密麻麻的羽毛。
紫紅黃白藍,五種顔色在羽毛上繪制出像是眼睛的圖案。
密密麻麻地,帶着人類無法接受的信息量,看一眼,人類便會徹底陷入瘋狂。
這時候,是魔元暴動最強烈的時候,也是伏琮最痛苦的時候。
“痛,我真的好痛啊……媽媽。”
伏琮嘴角溢出無意識的呓語,這是痛到極緻時,想要向心底最安全的港灣,尋求呵護的本能。
他此時已經沒有人類的形狀了,像是一坨被人皮包裹着的爛肉,就那麼攤在那裡。
惡心,恐怖,卻又十分可憐。
彌亞現出人類的形态,落在伏琮身側,伸出帶着柔和光芒的手,輕輕地,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皮膚。
像是在地球上時,哄嬰兒時期的伏琮入睡那樣。
感受到熟悉的溫暖,伏琮忍不住地挪動散碎的身體,往溫暖傳過來的方向,稍微靠了靠。
“因為我愛他,就像這世上每一個母親愛自己的孩子,若非實在無可奈何,我不想他臉上露出一點不快樂的表情。
那個達特的後代,并非達特本人,他能達到的極限不過是我們的起點,他哪怕再如何作亂,也無法對我們,對這個孩子,造成真正的危險。
所以,這孩子喜歡他,我也就忍着暫時放過他。”
“你還真把自己當這孩子的母親了?你真是虛僞至極!”
“虛僞?那又如何,我本性如此,我們幾個,各有各的惡面。
我的虛僞,達特的狡詐,你的暴躁。
我們是創生種創造生命取材的參考,你看了世間生靈幾千年,人類這種被稱為萬物之靈長的生物,他們如何,你很清楚。
而他們,不正是佐證你我本性如何,最好的證據嗎?”
彌亞毫不掩飾地戳破法艾爾的内心防線,“再者說,你這麼關心他的話,何必堅持複蘇本體,你對他造成的痛苦,你看不到嗎?”
“呵。”法艾爾冷笑一聲,此時她的複蘇已經全部完成。
火元星藍色的表皮化作流火,四散開來,一部分墜向大地,一部分被仍然在運轉的星系幻象吸走。
傳說中的不滅之炎,正式重回世間。
她并不像傳說中那樣,是金紅色大鳥,她的本體,目所能及,就是一團雜亂無章的五彩羽毛,毫無規律地随意拼湊。
内部似乎是什麼流動的物質,每一根羽毛都沒有固定的位置,随着軀體内部的流動而随時改換位置。
法艾爾的聲音從這一團羽毛中傳來。
“是啊,我有錯,我自私,我無法預料,他為了保護那種蝼蟻一般的東西,甘願損傷自己這個容納精神質的分身。
我也舍不得已經複蘇一半的本體。
不過……既然這個分身已經壞成這樣,不如我們送他回到本體,怎麼樣?”
顯露出人類形态的彌亞,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蠢貨,回歸本體,虧你說得出來,你難道看不出來,他現在精神質裡藏着的情感并未完全解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