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像是織網的蛛，手中拉扯着魔紋構成的絲線，在天空、大地、墓碑上，編制着繁複美麗的圖案。

這個過程非常漫長，直到深夜時，從天空到大地，層層疊疊幾百個法陣累加在一起。

那群靈魂還在堆積木一樣，繼續往上疊加新的法陣。

伏琮本來還學着其他人，保持肅穆站立這種這個世界對于亡者的禮節，可是持續到半夜，大學軍訓的回憶開始攻擊他的大腦和身體。

那時候沒感覺，現在卻好像把那時候缺失的疲憊和無聊一起補回來了。

偷偷活動了幾下手腳，瞄了幾眼保持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的其他人，伏琮又聽到了那些魂靈的“低語”。

“真是死了都不安生，還得被這兩個後輩從墳墓裡拉出來幹活。”

“誰說不是呢，都快給我累活了，這破法陣到底還有多少啊？”

“不知道啊，祖先之地被破壞，千年以來頭一回，誰都沒經驗，少抱怨兩句，加快幹活吧。”

“老祖宗不在嗎？這源法陣不是他布置的嗎？他也不知道嗎？”

“老祖宗早就被被接引去神庭了，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渾渾噩噩過一輩子，被困在這巴掌大的墓園和我們做伴？”

伏琮聽着他們破壞氣氛的閑聊，滿頭黑線，可算知道維克時不時的碎嘴子怎麼回事了，合着是家族遺傳。

這麼聽他們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又是幾個小時過去。

天色将明，第一縷晨光灑向墓園的時候，那些魂靈在地下搜尋幾圈，确定已經沒有遺漏的魔紋碎片。

源法陣，終于修複完了。

那些靈魂圍在法陣疊加的高柱周圍，和已經吟唱将近一個日夜，聲音都已經嘶啞的維克和亞瑟一起，開始新的吟唱。

這一段的音調又有所變化，維克和亞瑟也不再半跪，而是站起來，甚至還走了兩步，到了新的位置，看着像是加入了那些靈魂一樣。

哦豁，變合唱團了。

伏琮也湊了個熱鬧，往前幾步，加入他們的“合唱團”，伊爾維斯幾人看伏琮這樣做，以為是什麼特殊的儀式。

也跟着他的腳步，走近那群靈魂的包圍圈裡。

？？？

你們幹啥？

正專注于融入這群靈魂，心裡默念看不見我，像是在和看不見的某個人玩捉迷藏的伏琮看到這群人這樣，腦袋上的問号又冒了出來。

沒等他弄明白這群人發什麼癫，那法陣疊加成的高聳入雲的柱子開始大放華光。

原本還有些空隙的柱子被光芒填滿，剛剛還有規律的法陣也被打碎成一個個的字符。

疊加的數百個法陣也按照新的規律貼在柱子邊緣。

诶，這個柱子看着好熟悉啊，在哪裡見過的。

伏琮看了看這個幾百米高的字符柱，等等，想起來了，迷夢海，蘑菇之森，他都見過這東西——世界支柱。

這玩意活脫脫一個迷你版的支柱啊。

祖先之地的源法陣原來就是這個東西？一個專屬于達特尼亞家族的支柱？

這東西原來可以人造的嗎？

你們達特尼亞這個家族，還真是人才輩出啊，幹什麼玩意兒的都有。

人造版支柱現身，代表着這個修複行動已經接近尾聲，合唱團的聲音逐漸低迷，直至和支柱一起消失。

那些靈魂迫不及待地鑽回墓碑，繼續享受他們的安甯。

有的臨走前還不忘交代，“源法陣修複完，别忘了把墓園也修一下，可别讓我們白幹。”

夠了你們！别再說話了！

伏琮感覺自己快繃不住了，手指悄悄動了動，一股無名的風吹過，那群靈魂鑽進墓碑的速度都變快了不少。

日正當空時，伏琮召來的風也停了，密密麻麻的靈魂，隻留下兩個，一男一女兩個老人的靈魂，似乎有些留戀，不肯離去。

維克并非沒有注意到那兩個靈魂盯着他的目光，那兩人他不陌生，但他始終沒有朝那個方向看一眼。

那兩個靈魂看了會維克的方向，呢喃幾句，沒有得到回應，有些不甘心地在陽光下消失。

這時候維克才轉頭看向他們消失的地方，眼中光芒閃動，裡面的情緒很複雜。

憤怒、哀傷、思念……數不清的感受混雜，但藏于最深處，最濃厚的，是刻骨的眷念與憎恨。

哪怕伏琮有半吊子的讀心能力，一時間也無法确定維克現在的具體情緒，但有一點可以确定。

維克他……現在很難受。

那兩個人的身份，他也有推測，一男一女，垂暮老人，與維克關系匪淺，又在達特尼亞家族的祖墳。

多半就是維克那幾百年前就壽終正寝的父母。

不過這種事情，心裡想想也就算了，他不會當着維克的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