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這坨流體,這世間一切,在他眼裡都是這樣的,除了吸納一切的黑和排斥一切的白。
他看不到任何其他顔色。
不僅如此,他也問不到氣味,所以在治療鸩蛇團長的時候,他的反應才那麼小。
他嘗不出味道,所以不怎麼吃東西,在第一次碰到伏琮的時候,那種極度饑餓的狀态是真實的。
聲音他倒是能聽到一點,隻是都是平直的機械音,沒有音調和音色。
這其實對于戰鬥來說,很有利,一些需要通過聲音傳送的法咒,也因為他這個特質被免疫了。
五感有四個都是殘缺的,剩下的一個觸覺當然也不例外。
他能感知到觸碰的感覺,但是感覺不到溫度,也感覺不到通過接觸産生的痛和癢。
這一切并非是他脫離人類身份化身天災的緣故,而是源自于他在魔王勇者決戰時逃跑。
彌亞對他下的詛咒。
不具備守護這個世界的決心之人,沒有享受這個世界的資格。
那時候的情況甚至比現在更嚴重一點。
詛咒剛剛生效的時候,他的五感并非像現在這樣的殘缺,而是完全消失。
那時候他的世界隻是一片黑暗寂靜的虛無,周圍明明人山人海,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隻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日漸虛弱,像是受了傷,正在惡化。
在他将死之際,冥冥中,有一種源自他骨血裡的,或者說更深處,基因裡攜帶的東西蘇醒了。
他突然就恢複了一些五感,變成現在這樣能感知外界,但感知不完全的樣子。
恢複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團由人類四肢構成的怪異虛影。
那東西沒有軀幹和頭顱,就是完完全全的,數不清的胳膊手和腿腳被怪異的力量黏在一起。
可他,那時候年輕未經事的他,卻一點也沒有害怕,反而對那團怪物有一些奇特的親近感。
是親人之間,那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感。
可笑的是,那時候他對自己的真正的親人明明深惡痛絕,卻忍不住接近那團東西。
哪怕此時他的身體不知那五感全失的時候經曆了什麼,殘破不堪,站都站不起來。
他仍然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挪動,一點點靠近那東西。
在他靠近的瞬間,那團東西就融化了,混入他的身體,身上的傷不止一瞬間全好了。
他還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是一種突破世界規則的力量。
這力量讓他在現在化身天災後,也能自由控制使用災變之力還是使用魔法。
也讓他得到一些不屬于人類的,奇特法咒,譬如隔絕彌亞視線的法咒。
無信會的披風,這個祭壇,甚至這個山谷外的迷霧,都是來源于這些法咒。
但盡管如此,彌亞對他的詛咒依然沒有破除,他的五感過了這幾百年,依然是殘缺的。
知道兩年前……他遇到了伏琮。
那時候的他或許是剛離開神庭或者是那個叫地球的地方,力量還沒有恢複。
遠沒有現在表現出來的強大。
看到伏琮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詛咒破除的希望。
因為伏琮在他眼裡是有顔色的,說話是有音調的,他甚至撲到伏琮身上。
确認過嗅覺、味覺和觸覺。
隻要是關于伏琮,他的五感就能短暫地規避彌亞的詛咒,發揮完全的功能。
甚至他他偷偷跟蹤伏琮的氣息,裝作冒險者讨要食水那一天。
伏琮遞給他的食物,僅僅是因為是他給的,那食物就是有味道的。
不止有味道,還有劇毒。
那東西不知道是什麼迷宮怪物的肉,裡面帶着他讓他這個已經化身天災的存在,都能感覺肺腑刺痛難忍的劇毒。
他甚至有一瞬間以為伏琮識破了他的身份,故意下毒害他。
可感受着久違的味道和痛覺,他又覺得,哪怕是毒,他也甘之如饴。
硬是吃完了那一碗肉。
後來看到伏琮當着他的面,面不改色的吃同樣的肉,他知道了伏琮不是要害他,隻是感覺不到這東西的毒。
相處一陣後,他更了解伏琮了,更确信這一點,伏琮他不會有主動害人的心思和……腦筋。
可也是這一段相處,他對伏琮的感覺,漸漸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質了。
出于尋找破除詛咒的方法,故意接觸,以伏琮的性格,他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伏琮信任他,與他做交心的摯友。
但莫名地,他偏偏就選擇了一種他也從未體驗過的東西。
最初的時候他也是生澀的,粗劣地用自己的外貌和身體,營造暧昧的氛圍。
但出乎意料的,就這種粗劣的套路,伏琮居然也全盤接受。
後來進一步的攻心之路,更是順利到讓他都不敢置信。
有時候他甚至會想,或許在山嶽之地,第一次用本來面目相見的時候,不止他一個人有了别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