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出戰富嘉之前,我剛與内子成親,此刻思念成疾,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長陽。”
說着,範大力已憨笑數聲,徐歡與祝廣進便又說了兩句恭喜話,才送了長陽軍離開城門。
“大哥,富嘉不如由我帶一萬人守城?”等再次回到府邸,徐歡便提議,祝廣進點點頭,說:“守城是其一,其二要建造戰船,訓練專業水師。”
他們大都深谙水性,想必隻需造船便足矣,徐歡思及此,痛快應下此事,又道:“大哥,你認為陳昌下一步動作是何?”
“應是派人四處搜羅人馬吧,短時間應不會再搶占城池。”
徐歡沉吟着點點頭,又納罕道:“巴哈為長陽所殺,一旬過去,竟毫無動靜?”
祝廣進亦在思索此事,他猜測:“一,或許周邊府城忌憚長陽威力,二,或許朝廷欲借此收歸巴哈兵力,三,或許已經在做充分準備,發動下一次大圍剿。”
徐歡立馬問:“那我們下一步做什麼?”
“我要帶兵東上,收攏濮邺一衆勢力。”祝廣進的話把徐歡說得吓了一跳,連忙勸阻,“大哥,此事萬萬不可,濮邺一衆已有近二十萬人呐!我們全部弟兄加起來也沒有八萬,還要留下守城的兵力,這可,這可如何使得呀?”
“難道我一去就叫嚣着要收歸他們麼?放心吧,劉五表現出色,已升為将軍,他負責守衛綏平聿洮,你負責坐鎮富嘉,建造戰船,操練水師。汪壽負責内政後勤吧,想必二牛一行也快回來了。”
此話一出,徐歡一個腦袋兩個大,愁眉苦臉的,“那大哥此次出行,豈非無猛将可用?我實在放心不下。”
祝廣進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我自有人選,此次出行人數不宜貪多,隻需五千人便可。”
徐歡愁得都覺得自己要老上好幾歲,他說不動大哥,隻能一個轉身沖出去趕制威力迅猛的兵器,他觀賀躍塵将流星錘運用得如龍得水,便決定弄幾把鎬頭彎刀熔了煉成此兵器。
卻沒成想,他拿着流星錘去獻寶,祝廣進試用一番卻表示不好使,“還是大刀來得實際,你中意這樣的,便自己拿着使吧。”
一路未曾停歇,清晨到晌午,賀躍塵一行已經出了廣隴,北上到了茂通的西南地界。幾人選了個小背坡停下,下馬活動活動筋骨,方便一下,還得吃點東西墊肚。
“東家,我想騎馬試一下,會了就不騎了,行不?”啃完了餅,狗兒對着朱思的馬躍躍欲試,賀躍塵便讓朱思帶他騎一段,“别走遠了。”
“東家,再往北去,恐路上會遇到難民,到時應加快速度擺脫糾纏才好。”胡碩湊近些,低聲道。
後者點點頭,“聽你的,戌時之前紮營休息。”
鄭家二哥鄭南生亦是天未亮便送妻子兒女坐上馬車出城,随行有三十個家丁,招募的匠人三個。他們從京梁南下,賀躍塵一等從廣隴北上,若中途順暢,預計明日午時前後可碰頭。
休息了兩刻鐘,賀躍塵宣布繼續行路,狗兒也麻溜上了馬車,坐在賀躍塵對面。如胡碩所言,北去快出茂通地界時,沿途不斷有難民駐足圍觀他們一行,胡碩在馬屁股上猛抽一下,加快速度穿過此段,但越往前,難民數量越驚人,發展到後面,一眼看去,路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狗兒十分不忍,但見賀躍塵沒反應,遂隻好不去看外面,閉上眼睛等胡碩驅車。
“救命啊!救救孩子吧!五日沒吃東西了,可憐可憐我們吧...老天爺......”突然一道哭天搶地的聲音出現在馬車邊,原來是一個婦人帶着三個孩子沖上來扒拉馬車輪子,胡碩怕軋到孩子隻能趕緊拉缰繩打方向躲避,但周圍見狀全都一窩蜂往上湧,哪還有空路讓他躲?
朱思兩人本已打馬沖出去一大截,見馬車未跟上又趕緊折返,狗兒在車内手足無措,聽着外面不斷拍打車廂的聲音、哭喊救命的聲音,他隻覺頭皮發麻。
“幹什麼?!我們也沒有糧食,要趕路去,都退開!”朱思和大姜全都拔出長刀,一臉兇惡地驅散難民,見狀已有些畏懼大刀的難民往外撤退,但仍有二十多婦孺抱着馬車不松手,“救命啊!給孩子一口吃的吧......”
車廂内,賀躍塵亦不可能無動于衷,但此刻萬不是接濟難民的時候,他大喝一聲,從車窗處用力向山坡上擲出兩塊烙餅,“那裡有餅,去撿來給孩子吃吧,多的沒有了,讓開路!”
果然,見了食物,一群抓車輪的都松手去搶餅,胡碩趁機快馬加鞭沖出包圍圈。接下來的路程,四人皆沉默不語,悶頭行路,一直到天色暗下來,選了一個山谷,四人把馬拴好,紮營預備休息。
“今夜定然不太平,不要睡熟了。”賀躍塵囑咐了一句,又鑽進馬車廂,空間不是太足,他與狗兒隻能蜷縮着身體各睡在一側。
迷迷糊糊睡了沒一會兒,山中已響起狼嚎聲,狗兒被吓了一激靈,睜眼一看,賀躍塵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
馬車外,胡碩已經點燃了火把插/在車轅上,對車廂内低聲說:“不必擔心,點了火把,狼不敢來。”
“東家,繼續睡吧?”狗兒應了一聲,又側躺下去,賀躍塵讓他自己睡,他把狗兒的流星錘拿在手裡,仰靠在馬車壁上假寐。
離此處大約二裡地的山坡上,五十多個青壯集結在一起,手裡或拿鎬頭鐮刀或拿木棍石頭,隻聽領頭的說:“他們最多五六個人,我們十倍于他們,殺了這些人,搶東西,實在沒東西把四匹馬宰了也能吃幾天!”
“他們不會已經走了吧?别白跑一趟,我渾身無力,隻剩兩口氣了...”一個臉色蠟黃的青年歎氣道。
領頭的趙六啐他一口,“你不去,搶的東西你便幹看着吧!”
說罷,他率先沖下山坡,其他人都嗚啦啦跟上,走出一截,趙六趕緊示意衆人不要大動靜,“吵醒人可騎馬跑了...”
“呿/呿-...”
突兀的哨子聲劃過夜空,趙六腳下一頓,刹住身形停在原地,後面隻能都跟着停下。
“呿/呿-...”
“他娘的,啥聲音?”趙六臉色不佳,咒罵一聲又繼續往前,但他每走兩步哨子聲就響一次,搞得他心裡突突的...
“我,我不去了...”最先那個虛弱的安子又撤退兩步,“我給你們望風...”
“要你望個屁的風!滾你娘的...”趙六沒好氣,推搡了一把安子。
邪了門了,他們一往前走就有聲兒,停下便沒了...趙六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想十天半個月都沒吃過飽飯,他把心一橫,直接舉起鐮刀悶頭往山谷跑。
車廂内,狗兒已經坐起身拿着棍子,等候不懷好意的人上前,原本他第一時間要摸自己的流星錘,哪想東家先一步拿走了,不讓他用,“用棍子教訓一下便行了,不必打得太狠。”
狗兒聽見動靜越來越近,立刻提棍出了馬車,跳下地,大喝一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我便讓你們有來無回!”
這詞兒也是東家臨時傳授,趙六被他唬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不過是個半大小子,手裡還隻是根棍子,一旁幾人皆無動作。趙六頓時又壯了壯膽子,舉着鐮刀沖過去,狗兒瞅準時機大力挑掉他的鐮刀,接着一個搖棍在趙六臉上左右開弓,啪啪打臉。
痛叫聲頓時響破天際,狗兒見教訓得差不多,便提棍在趙六胸前膝蓋各擊打一次,收棍看着對方跌倒在地叫喚。
眼看趙六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後面一衆皆定在原地不敢動作,僵持片刻,朱思上前一步,對這群人道:“你們若在明日午時前,能召集五千青壯,便等候在此,我們返程時可帶你們同行,日後自然有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