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李衛終于出動，當日怎麼都沒能激怒圖斯一衆發兵濮邺，害他們弟兄幾個白累幾趟，李衛心裡早就憋着一股勁兒。

今日這便是出氣的好時候，結果今天圖斯居然沒當值，李衛啐了一口，先勸降一次。上面見他們人也沒多少，對勸降無動于衷，直接挽弓朝着李衛一衆射殺。

“舉高盾牌，架梯子！”李衛冷嗤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這批赭袖軍立刻照做，爬到差不多高度便将熊熊燃燒的火把朝那些守軍用力一扔，制造混亂，為其他弟兄爬上去争取機會。

“底下的繼續上，用長刀給我砍！”

此時李衛還沒出動，他等着城門開了再大殺四方，樓上守軍見這些敵軍行動有素，完全不懼箭矢攻擊，也有些慌了神。

“加大力度，讓五個人沖下去開城門！”

城内的駐軍打了一刻多鐘才姗姗來遲，城樓已被赭袖軍占領，但駐軍人數超過三萬，劉三在樓上喊外面的人趕緊先上來，“駐軍有兩三萬堵着，門一時半會兒開不了，下面的先撞擊城門，再上來幾批——”

他因為分心被圖斯一箭射中肩頭，圖斯立刻給駐軍打氣，“大家不要亂，不要怕，全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衆！”

外面的李衛哪還聽得這話？直接策馬奔向長梯，翻身蹿了上去，很快躍上城樓，掄着長刀一路揮砍着沖到外城，所過之處皆鮮血噴濺，無數駐軍栽倒便沒了生氣。

“投降不殺！”李衛一邊奮力擊殺，一邊再次勸降。

圖斯慌忙朝他射箭，卻均被李衛用刀揮開，眼看對方直奔自己而來，圖斯慌不擇路立刻調轉馬頭奪路而逃。

“要投降的，給我把那個領頭的殺了！”

已經有赭袖軍擠到城門處鉚足勁兒拉開了城門，外面的數萬人立刻大舉殺入，眼看敵軍氣勢洶洶，各個殺紅了眼，李衛更是毫發無損。

一些漢人駐軍先投降，李衛大笑三聲，搶過一匹戰馬開始追殺圖斯。一把長刀加手柄足有一米八，圖斯不是他的對手，再加上其他降軍堵住去路，很快便魂歸刀下。

郦化方面雖不如李衛這麼順暢，但最後也成功占領了地盤，兩地赭袖軍輕傷兩千餘人，重傷七百餘人，陣亡一千餘人，收獲降兵一萬三千餘人，繳獲武器近四萬，這筆買賣在祝廣進看來也足夠劃算。

嘉郢同樣又戰了一個回合，除了這次沒有用狗突襲，其他套路與白天差不多，雖然範大力幾個主将負傷，但要打還是操起兵器就上。不僅如此，他們嘴裡還要嘲諷幾句，搞得對面的車樂根都深感疲憊，對戰不到兩刻鐘就鳴金收兵了。

雙方對戰兩個回合，長陽軍折損近兩萬，敵軍折損兩萬左右，都沒有占到什麼便宜。第二次回城後，楊晟突然發起高熱暈倒在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趕緊背着人到内城讓大夫診治。

“應是傷口沒有及時處理到位，如今隻有剔掉腐肉，再上藥，不過馬上上陣是不行了。”大夫也是累了幾天，時不時都要給這些将士療傷。

楊晟倒下，更是讓陳昌心裡沒底，範大力打到此時也累得慌，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大家都顯得情緒低落，甚至有些新兵也開始後悔加入，有錢也得有命享啊。

陳昌讓範大力幾個先去休息，末了又苦笑一聲，“給新兵說一聲，若他們不願堅持，可以給些慰問金放他們離開。”

葛文胤不贊同，“大帥，此刻萬不是洩氣的時候，對方并不比我們好到哪兒去，何不堅持到底？這時候說這話，無疑要動搖軍心啊！”

範大力無可無不可，陳昌堅持讓範大力傳話，葛文胤隻能幹着急。

離開楊晟的休息處，陳昌帶着葛文胤回了帥府，兩人關上門，陳昌坐在上首，沉沉一歎，“可能是我運氣總是差了點吧，短短數月竟然連遭大難，恐怕是命裡注定。”

“大帥，我們如今有火铳有火炮，又有十多萬将士，已是比原先好出數倍。外面招兵買馬的人也還未歸，轉機還大的很！之前那麼困難的時候我們都挺過來了，這次定然也能熬過去！”葛文胤倒是發自肺腑，他覺得有機會拖到取勝。

陳昌也是累了，心裡又始終壓着賀躍塵這個後日之敵，一想到對方總是輕松取勝，自己卻要付出數萬兵力才能維持如今的局面...這樣想來，哪怕這一關熬過去了，以後也不見得是姓賀的對手。

葛文胤身上有傷，心中又焦急，險些也兩眼一黑暈過去，陳昌見他這般立刻讓他坐着别動，又喚侍從打來溫水服侍葛文胤先洗漱一番。

“...文胤，是我想岔了，你說得對，不到最後一刻，我們不能輕易認輸。且再堅持三日，看劉巍他們能否帶着人馬馳援，再談成敗。”

見陳昌燃起鬥志，葛文胤才長舒一口氣，“大帥放心，我們必定會赢到最後。”

說回北方，今日辰時前已秘密抵達大都附近的哈單夫鼓足了勇氣，終于到了大都城門，“我乃原堰州副都尉哈單夫，有要事啟禀陛下，事關巴哈大将軍與罪臣滿都以及津中全省，萬望通報一聲！”

值守的火铳軍不知是不是确有其事，隻能急命人進宮傳達。阿希格原本正在用早膳，得侍從禀報哈單夫獨自前來，又口口聲聲說事關巴哈，不禁眉頭一皺，“确定他一個人來的？檢查清楚，若他的确獨自前來，便押他進宮。”

侍從又趕忙傳話，外面的宿衛與火铳軍檢查一圈，沒發現有同黨才讓哈單夫進了城。一路急行，哈單夫深吸一口氣，跟着侍從的指引踏進了皇宮。

一見阿希格坐于上位，哈單夫立刻雙膝跪地，“陛下，罪臣哈單夫拜見陛下，望陛下聖安！”

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阿希格才沉聲質問他口中所言之事，哈單夫按照與滿都商定地交代了一遍。他見阿希格面色沉沉，急忙以頭叩地，“陛下，我句句屬實，還望陛下能派人親去廣隴查驗一二。”

“你可知你已犯下死罪？”阿希格語氣陰冷，哈單夫後背發麻，不斷磕頭認罪，“陛下，我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罪臣願意戴罪立功，為陛下平定内亂！”

阿希格摩挲着龍椅，并未言語，他不發話，哈單夫便不敢停下，自己都記不清磕了多少個頭的時候，阿希格才幽幽道:“你能如何立功？你如今已是喪家之犬，豈敢放言自己能替朕平定内亂？何來内亂？他們遲早被朕滅幹淨。”

“陛下，罪臣自知能力有限，唯有一顆赤膽忠心...”

“廢話朕不想聽。”

哈單夫額上已經滲出了汗水，見阿希格竟不如想象中憤怒，心中不禁絕望，嘴上無意識般回答:“臣不知，臣該死...”

見他面上惶惑，阿希格竟然開始信了哈單夫的說辭，“你為何冒死前來觐見？”

一聽這話，哈單夫猶如絕處逢生，立刻再叩一個頭，“陛下，如今我隻能指望陛下了，若非，我也隻有死路一條。”

“你說的姓賀的長什麼樣？”

哈單夫心下一喜，嘴中卻遲疑道:“回陛下，那人在黑燈瞎火的城樓上并未現身，隻有說話的聲音，很年輕，應該不足二十歲。”

“你如何知道滿都在那兒？”阿希格又問。

“是滿都自己讓人傳信出來的，他說那姓賀的自稱天降神龍，天下最後都是他的，陛下...”哈單夫故意停頓了一下，面色緊張地擡眼去看阿希格，才接着說:“他說陛下不過是無名宵小，一朝走運碰到個更弱的對手，才有機會坐上大位...”

“滿都為何要傳信與你？”

“是他想投效赭袖軍，廣隴那邊把蒙古人當牲畜都不如。”

“哼，又是赭袖軍，你們一個二個倒是都對他們情有獨鐘...”阿希格面上譏諷，哈單夫隻有再次磕頭認錯，前者似乎也在進行巨大的心理掙紮，隻見阿希格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好半天才讓人把哈單夫押下去先關起來。

屏退了所有人，在大殿上枯坐小半個時辰，阿希格才命人召回拉克什一衆。幸而拉克什一路因要搜尋材料，路上走得并不快，雖然對阿希格急召自己回去很是費解，但陛下的命令他隻有乖乖聽從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