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一時上頭的情緒作祟,還是拗不過徐松溪熱情地撺掇。
抿了口溫熱的柑普茶淡口後,許行舟撚起了一塊色白如玉,晶瑩細膩的透花糍。
味道大抵是最尋常的口感,市井遍地都能尋到那般。
軟糯韌性的糍糕與細膩綿滑的豆沙纏纏綿綿在舌尖生花綻放,不喜甜的許行舟淺嘗辄止。
擡眸看向被餘晖淬得金碧生紫色,适有排雁略過的天際時,他空茫的心間刹過一道光,如露亦如電,倏忽而逝。
許行舟黃金面具下的表情依舊是淡漠而疏離,薄唇卻是有了些上揚的弧度。
刻在心底深處,百年蒙塵埃未啟的味覺記憶,是他一生中隻會遇見一次的驚喜。
生怕是先嘗的加了冰涼薄荷汁的豌豆黃先引生的觸動,許行舟愣是喝了滿滿一盞柑普茶淡口,又喝了一碗涼白開。
他再嘗擱置在茶碟中的透花糍,這次咬到了裹囊在靈沙臛裡面的玲珑心,蜜意絲滑缭繞。
洶湧的感覺再次如潮水般向他襲來。
雙手護住脖頸往身後的藤椅靠背上一躺,碧雲層疊的葡萄葉映了許行舟滿目。
他細看,繞纏在木架上伸展有緻的葡萄枝桠間,偷藏着細小的,如珠玉綴翡翠般的葡萄籽。應正季賞吃葡萄時是該很等水靈欲滴都不用細想了。
屋檐綿延至牆頭的蔥郁薔薇遮了大面牆的小廚房,透向小院的那一扇窗牖的台檐上擺放了許多長勢喜人的小盆綠植。
金烏墜地,雲卷雲舒。
應食時的院外仍舊一片冷寂,院内卻難得人間自在煙火氣。
鬧室取甯,雜亂持淨。
在這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紛雜塵世間,江月眠仍舊能将生活裝點的詩意蓬勃,質性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她不過是隻過分緊惕的小刺猬罷了。
思及此,許行舟心間對月眠改觀了不少。
心頭關于江月眠的形容詞——‘潑辣無禮’杠去,用得是帶有保留意味的虛線。
大概過了兩柱香的時。
許行舟觑向茶案上的紫砂壺。
月眠走前新注了沸水,他方才用手背試溫,都涼了大半了。
許行舟:“江姑娘,怎麼還沒回來。”
林廬煙忙不疊地拍了拍衫子,自藤椅上半撐起身來,伸長了脖子向許行舟。
他問道:“官人這是腹中饑餓?屬下這便去催她回來生火做飯。”
不難聽出,林廬煙的語氣是卯準了由頭,要去興師問罪。
卻見許行舟一擺手,“不用了,我耐不住坐,正好出去轉轉。”
咦?徐松溪水劍眉蹙得很緊,一臉懷疑地将許行舟從腳底打量向顱頂。
徐松溪說話是哽了又哽,“你确定...要這樣出去?”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你喜歡的人了嗎?
許行舟長身玉立,目光堅定地看向門牖方向,“主簿近日照我的意思,新提了幾個望舒巷的改造規劃的文書。”
“紙上來得終覺淺,我得親臨探察地勢,才曉得适用與否。”
雙手一攤,徐松溪無奈聳肩,“随便你。”
“到時候要是被當做浮浪子遭裡衛捆起來毒打一頓再咎送官府。”他連聲啧啧,“可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話本子都不敢這麼編咯。”
許行舟冷哼一聲。
林廬煙馬不停蹄地跟上了許行舟的腳步,“官人,這地勢我熟,日頭都西斜了,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怕是不安全。若是江姑娘不講理要打你,屬下也能替你擋...”
許行舟面對林廬煙的殷勤本打算不做理會地,直到‘擋’字從他口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