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看不出,這家子,便是一個稍有地位些的奴仆都不将這位智力顯弱的正經主子放在眼裡。
顧霁華沒了轍,直接将袍子一撩,一屁股往地上踏去,抽扯着兩條腿撒起橫潑來。
長女使面露難色,與姗姗來遲地管家面面相觑了好一陣。
終還是妥協了,他們稍不情願地将許行舟幾人給請了進來。
入門前,擡眼看向了金粉陰刻的闊氣門匾,許行舟的鳳眸微微上揚。
他覺得,宅子裡面的人越是不落落大方地坦誠相待,說明這裡面蘊藏着愈發多值得探究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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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的宅院甚大,穿過了好幾條廊道才看看走入西跨院。沿途的階下密植着名貴的花卉疏桐,嫣然碧玉上凝着新降的滢澈雨露,在舒爽的涼風中靜谧搖曳。
“哪邊便是獸園了,我家主君有狩獵的雅癖,又落了個好強争勝的脾性。故在家中專門置了出獸園來豢養猞猁駿馬。”大女使妙以指着不遠處傳出獸鳴的園子說到。
許行舟覺察的出來,妙以作為一介女使,卻是對當家的主君,事無大小具是了解。
他循着妙以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裡面馴獸的昆侖奴的身影他不禁多落了幾眼。
白手起家的楚修鴻在折月縣名不虛傳的家大業大,許行舟此一行算是見識到了。
心裡密密織了張疑網的許行舟亦是愈發好奇妙以和楚家的關系了。
許行舟眼尾上挑的鳳眸凝着妙以的背影開始緩緩眯起。
論年歲資輩以及談吐待人,都當是楚府裡面的管家來接待許行舟這号人物。
可偏偏這位管家在甫過了照花壁旁的遊廊便與許行舟借事辭了别。
他在府中的位分明明高于妙以這一号女使,兩人對話的語氣中,管家甚至帶着幾分恭敬,就連囑托她招待當該注意的細則也絲毫沒有上下級吩咐的意思。
旁的便是廊庑下穿行過打照面的仆婢見到領頭的妙以無一不斂起舒展的容态,畢恭畢敬地問了聲安後便匆匆離開了。
在許行舟眼中,處在妙以面前的這些人拘謹地活像不安的鹌鹑。
身出開封府的許行舟,是個标緻的世家貴公子。不說閱人無數,大小場面他自小也見過不少了。
奇怪的便是。
即便是家生婢,與主人有過命的交情,也不至罔顧無人在府中擁這般仗勢。更甚尊卑不顧,對于顧霁華這樣的正經主子不怵且滿滿敷衍。
若說宅邸裡面能賦予她如此大的膽量和權利的怕也隻有楚府的主君楚修鴻了。
許行舟不免開始懷疑起妙以和楚修鴻的關系來。
怕不是那麼純粹了。
許行舟輕笑,“管家敢如此放心的将招待的事宜交由妙以姑娘一人全權負責,足以見他對你素日将府内事宜操持的熟稔得體的肯定呐。若是府内的女使都如妙以姑娘般冰雪巧慧,你家大娘子怕是要省心不少呢。”
府中的事情配得用‘操持’二字,從來隻有獨一無二的女主人。
很明顯,他話中夾話。
倒是要看看妙以接不接了。
妙以面不改色,平靜地說到,“許縣令過譽了,奴不過是忠主人之托,盡主人之事罷了。”
把玩着草織的跳蛙的顧霁華趕忙擡起頭了搶了話,嬉皮笑臉地說到,“妙以别的不說,可是将姑父的事宜操持地很好呢。”他故意将操持二字咬的很重。
妙以突然轉過身來,柳葉眉倒橫目光帶着冷厲的警告看向顧霁華。
直吓得顧霁華躲向了許行舟身後。
得到許行舟高拔身形庇佑的顧霁華從他身後彈出半張臉來,卻是不罷休對着妙以作了個滑稽讨打的鬼臉。
他吐着舌頭啰啰作聲,“妙以就這麼不敢讓許縣令贊賞了嗎?我可是撞見好幾次你半夜摸進姑父的書房,翌日都不見你出來。”
“可辛苦的你更深露重的還要替姑父研磨奉紙,身子骨頂得住嗎?”
“你胡說!!!”妙以紅着眼包着淚水,氣急地一跺腳。
“我可沒胡說。我家大妹妹也曉得...”提到‘大妹妹’的時候,顧霁華的語氣明顯有些沮喪,“若是她現在在家,便可讓她來做個證。本公子可不是谄胡言的傻子呢。”
妙以将嘴唇咬得發白,揚起手來,腳尖先前動了兩步。
不知是吓唬顧霁華還是真有動手的意思。
最後還是許行舟作了這個和事佬。
揉着顧霁華抵在自己腰間的頭,許行舟微笑着目光澄然地看向妙以打圓場,“他就是個孩子,妙以姑娘莫要介懷。待你主君回來,好生教育便是了。”
妙以的語氣比她的面色還要冷硬,“我才不與傻子計較。”
許行舟本是想踢出個馬球,便看妙以接不接,順勢套她的口話的。
未想卻被顧霁華橫插的一嘴給和了稀泥。
好在也是有意外之獲。
顧霁華口中的‘大妹妹’便是許行舟冊子上未排查到的哪一位走失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