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霁華在裡面扮演的是什麼身份呢?
許行舟抵在下巴上的手緩緩收緊。
他思考的時候喜歡微擡食指敲點桌面,而下也懸在了半空中。
抽出一張宣紙,許行舟信手草書下‘顧霁華’三字,登時鋪滿了整個紙面。
攸而他眉宇舒展,口間輕聲喃喃自語到。
“顧霁華...”他抿住薄唇将話頓住,“怕是不傻。”
不出許行舟所料,他人眼中癡傻愚笨的顧霁華怕是要應了那句‘我笑别人看不穿’。
故而今日的偶遇也絕非巧合,而是顧霁華巧心布置的一個局。
許行舟開始細緻回味顧霁話今日說的話。
言辭間他對楚家上下,甚至是他親親的姑母,都頗有怨言。
反倒是他人口中與野男人厮混出走了的楚家大小姐楚鸾,他是一口一個‘大妹妹’叫的親切。
一道靈光在許行舟腦海見刹過,他猛然擡起頭來,寒潭般冷沉的鳳眸間幽光暗動。
許行舟将寫有‘顧霁華’名字的宣紙快速翻面,并在上面書寫下‘莺莺’二字。
若真如許行舟所想,顧霁華急不可耐地精心設計誘使自己入局無非便為了她。
那也間接說明,西碼頭的浮屍就該是楚家出走的大小姐,楚鸾。
而且不僅是顧霁華,甚至是楚家上下對她的死訊都了然于心。
隻是所有人都默契地将此事當作他人檐上雪而緘默不提及。
不過許行舟不解地是。
楚家不過是近二十年才在折月縣崛起的新秀,家風上自是比不上哪些百年屹立老宗族的嚴苛死闆。
便是再不恥自家女子随外男私奔,也不至做到連屍身都不認領的絕情地步。
再者楚家主母顧雯晔的反應實在是平靜地太反常了。
在酒樓用飯時幾位豪紳的高聲闊談再度湧到了許行舟耳邊。
雙手十指交扣推置書桌中央,許行舟鳳眸微眯。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顧雯晔權将她當做了自己人生的一個污點。
一切都隻是推理假說...許行舟明了。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明确西碼頭浮屍的确切身份,然後經近親屬同意後進行剖驗。
許行舟将寫滿楚家人名字的宣紙整疊好投入火面中。
“屆時,一切都明了了。”
‘吱呀’一聲,書桌邊的明窗大開,房内的灰燼被吹得紛揚,書卷也被吹得嘩啦作響。
許行舟警覺地站起身來,上挑的眉眼間陡然沾染上了冷戾。
濕潤的随風細雨趁亂将許行舟曳長在白牆上的影子吹得動搖西晃。
“窗下何人。”
許行舟沉聲問話間,已經悄無聲息地将藏在書桌下的一把玉骨扇掩在了闊袖下。
一道黑影閃越過窗棂閃至屋内,并順勢将明窗阖上。
燈熄滅了,不大的書房内陷入了黯寂。
許行舟眸光冰冷銳利,袖間的扇柄微微探出幾分。
“公子,是我。”
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逐月?”
“是,公子。”
燈火再度亮起的時候,許行舟袖間玉骨扇已歸回原位,眉宇間的殺氣早已悄然淡去。
他坐下,十指頂扣放在肘撐在圍椅上,靜默地看向不遠處單膝跪地颔首的逐月。
逐月通身墨沉的夜行衣,他進屋不一會,地面上便洇出了一圈水來。
淺呷了口茶水,許行舟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頭。
“什麼急事,也值得你冒雨犯夜前來。”
“公子來折月縣吩咐屬下做的事。已經辦妥了。”
逐月擡起頭來,墨色的面罩已經洇濕在他面上,冷峻的眉眼間滿是忠誠。
許行舟饒有興趣地說到,“展開說說。”
“公子可真是神機妙算,在世諸葛。”
“這麼說我所料的果真半分無差了?”
逐月肯定地附和到,“不止。”
“公子隻看到了将商船撞翻的冰山,卻未窺探到冰山下的玄機。”
“如何玄機?”許行舟的薄唇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公子第一日來折月縣在茶棚看到僞裝成走茶馬夫的男子的确是在暗中另行着其他勾當。而且如你所料,茶棚是他們的一個據點。”
“瑪瑙,瑟瑟這等珠玉?”
随心揣度的同時,許行舟觀察着逐月眼中的情緒流轉。
許行舟陡然話鋒一轉,“我看倒不像是。”
“鹽鐵。”
逐月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