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寂走在前面,先行推開了門牖。
許行舟走出後,轉身向他吩咐道:“昨日江姑娘那件事情,注意控制下坊間輿論,别傳厲害了。”
白雲寂颔首說到,“官人所言極是。”
“而下雨夜采花郎尚未捉拿歸案,又不知道從哪兒竄出個登徒子來。幸得昨晚江姑娘菩薩保佑未生何大事,不然要鬧得人心惶惶了。”
廊外的衙役已撐好油紙傘等待許行舟。
他轉身向白雲寂吩咐好提審的事宜,擡眸便看見了斜前方廊庑下的兩人。
“官人...”
白雲寂正欲開口,許行舟卻擡手止住了他。
許行舟緩緩地将手垂下,負在身後,靜默地注視着二人。
她怎麼哭了?
令許行舟更不解的是,江月眠竟通紅着眼眶,泫然欲泣的看着徐松溪。
她竟然攥起了徐松溪的袖子來。
許行舟掩在黃金面具下的丹鳳眼微微眯起,負在腰間的手也緩緩握起。
直到看到徐松溪的手撫在了她的額頭上,許行舟最後一根名叫理智的弦終于崩斷了。
他喚向徐松溪,“松溪。”
徐松溪僵硬地轉過身來,滿臉尴尬。
衙役撐着傘走在後方,許行舟施施然而來。
微風吹拂起他青色的官袍,烏紗帽下的面龐沉郁俊朗,儀态翩翩的許行舟唇角挂着溫煦的笑意,卻直讓徐松溪二人有些無所适從。
徐松溪先行一步告了退,“不會提審,我還要根據嫌疑人的描述作畫,我得先去準備一下筆墨了。”
許行舟便是站在廊庑下,遙遙地看向月眠良久。
月眠垂着頭,手指不安地攪擾着白玉绶。她梳着慣常的同心髻,烏亮的發上簪着的镂空掐絲金蝴蝶,随着她每一分糾結在顫動若展翅飛走之勢。
月眠未施粉黛,卻因泣淚惹紅面目點妝。她今日一改往日的樸素精簡,松花色海棠花羅褙子,配上牙白色的素紗百疊裙,腰間的白玉绶是點睛之筆。
月眠側着頭垂眸,眉間蹙着輕愁的樣子,清麗動人。
她身側便是層層疊疊如錦障的薔薇花,卻不見得會遜色三分。
許行舟輕咳了下,問道:“江姑娘是在哭什麼?”
月眠擡頭起來,清泉一般淨澈的水墨裡倒映着許行舟的樣子。
而下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眸中的清泉還在湧動着,小巧的鼻尖上挂着一顆晶瑩欲墜的淚珠,绯紅的臉頰上分明還有淚痕。
許行舟心中柔軟的地方也清晰的感覺到被眼前之人觸動了。
“你是有什麼不開心?”
月眠聞言,糾結地抿起了嘴唇。
他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問到,“你是想到了,或者說...”
許行舟遲疑了一下,“夢到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人嗎?”
月眠拭了拭眼底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努力壓抑住嗓間的沙啞到,“多謝許縣令關切。”
她卻是看向他。
凝着許行舟很久,月眠似乎想要将他黃金面具下的情緒洞穿一般。
月眠躊躇到最後,終是一抿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許縣令,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知道大腿股動脈嗎?”
屬實出乎許行舟意外,他感覺心髒在此刻緊緊的收縮了起來。
但他的反應并未有徐松溪那般茫然不解。
薄唇輕啟翕動了半晌,許行舟終是抿了抿唇作罷。
“江姑娘,本官想...”許行舟垂眸看向手裡的卷宗頓了一下,“現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不是言談此事的時候。”
許行舟說完,轉身便要匆匆離開。
他卻偏偏又頓住了腳步,回眸看向月眠道:“近日縣衙常駐的仵作告了假。”
許行舟凝着江月眠,目光停留在她耳下的月光石珍珠耳珰上半晌,“既本官與江姑娘間私定了協議,也當按約履行才是。”
月眠曉得,許行舟提點的是何事。
絲毫未加猶豫的月眠問向許行舟,“現在嗎?那我應該如何做呢?”
許行舟抿了下唇,輕聲道:“昨晚的現場,我已安派了衙役取證記錄了。”
從懷裡抽出一封卷宗,許行舟遞給了月眠。
“你可以先了解一下,一會你的任務便是為人證取證。”
月眠眼睛腫的有些厲害,她隻得虛着眼看。
目光落在‘行兇器為系屬兇手的钗中匕一把’時,月眠擡起了頭來看向許行舟。
“我隻需要比對兇器和人證身上的傷口便可?”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認到,“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