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舟一行三人跟随着丹陽縣縣令褚旭年抵達案發的城郊時,已是午正了。
“這是我們縣衙的陳仵作,陳與之。”
許行舟甫一下馬車,褚旭年便向他介紹遙遙走向他們的仵作陳與之。
“褚縣令。”
“許縣令。”
陳與之走近後,先與褚旭年行了個禮,又與許行舟行了個禮。
褚旭年繼續介紹到,“陳仵作身出仵作世家,八代行仵作,殓驗技術精湛,尤其擅長勘察現場,鑒定死傷原因。從前也助力破了好些懸難的案子,坊間常言他有能讓死者開口說話的本事。”
陳與之隻是謙和的笑了笑,然後錯落開了與許行舟的目光交接。
他的注視落在了許行舟身後的月眠和徐松溪身上。
在二人身上蜻蜓點水後,他收回目光,問及許行舟,“敢問許縣令此次可帶随行的仵作了?”
許行舟輕嗯了一聲。
陳與之又繼續問道:“是這位麼?”
循着他眼神的方向,許行舟曉得他肯定指的是徐松溪。
許行舟朝一旁退去,方才被他擋在身後的月眠現出在衆人面前。
“這是我們折月縣縣衙的江仵作。”
“竟生是個女子?!”他嗫喏低聲到。
陳與之一時間對于自己的錯判有些微訝。
褚旭年臉上挂着的笑意明顯滞頓了一刹那,他的驚訝雖不是毫不遮掩的,但還是禁不住不信任地凝眸了月眠好一會。
許行舟嘴角掖着笑意,他對褚旭年說話的語氣卻是不容他置喙。
“誰說女子不如男呢?史書和坊間中不讓須眉的巾帼還少了?”許行舟的話音裡面雖帶着笑意,但是并不達眼底。
他生得高大,形如蒼松翠柏,而下負手站在陳與之面前,足足比他高了半個頭。
許行舟不經意間散發出幾分震撼,令陳與之平生敬畏。
月眠的水眸子盯着許行舟寬闊的肩頭一陣兒,而後她垂下了眼簾,羽扇般細密的睫毛瞬間擋住了她的思緒。
他說話的音色雖然是一慣的柔和,但語意卻是如刀刃般寒涼鋒利。
許行舟是在維護自己?
可是他為何要這樣呢?
月眠很快開解給出了答案。她覺得,許行舟或許就是想維護一縣縣衙之體面,不想她被看扁了去。
許行舟見陳與之面露難色,他薄唇微微勾起卻是話鋒一轉,語聲裡的笑音又揚了幾分。
“陳仵作雖然看不出這位徐師爺雙手細嫩無暇,嬌生慣養。倒是也能瞧出他于斷案大有作為,亦是心思敏銳了。”
陳與之問道:“敢問徐師爺精擅何呢?”
許行舟回答,“徐師爺長于工筆,畫骨上的功夫更甚于畫皮一籌,故而對于一些面部特征不明顯,例如蒙面以及提供線索模糊的面征,都能根據現有的證據和骨勢走向勾勒出七八分相。”
陳與之聞言後不僅慨歎,“許縣令身邊能人奇士頗多。”
褚旭年舒了口氣,他樂呵呵地笑道:“是這個理兒。”
看了下破雲而出的烈日,隻覺得體感溫度陡然上升後,他擡手擋眼緊接着說到,“許縣令,而下日頭要大起來了。”
許行舟正有此意,“便由褚縣令領路吧。”
褚旭年伸出手臂做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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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玉生的屍體停放在義莊,并有冰塊若幹桶圍在周圍散冷氣延緩腐壞。
陳與之燃燒了蒼術、皂角,讓幾人分别跨過,有煙氣在周身缭繞使得穢氣驅逐後 才讓進入義莊裡頭。
“等一下!”月眠叫住了幾人。
“而下天氣雖不至盛夏,但屍體在封閉的沼池裡面浸泡過差不多兩至三日,便是沖洗過,味道也甚是沖人緻嘔。”
說完後,月眠從攜帶的勘驗箱裡頭拿出了浸潤有五辛汁的棉花團分發給衆人,又找出幾方度有松緊的三角布巾。
月眠先行示意他們如何佩戴,“鼻部塞了五辛汁的棉花團,外頭再系一方三角巾,可有有效地阻斷穢氣污染呼吸道。”
她又将頭發完全盤起并斂入了棉麻制的帽子裡頭,系上防護衣,外頭再罩上一件油布制的腰裙,并佩戴上油布手套。
月眠進去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圍在屍床邊開始探讨了。
按照當下定的規矩,錢玉生的屍體被放置的地方需要鋪墊上一床草席,并且檢驗的時候需要将其擱置在最明亮幹淨的位置。
陳與之在褚旭年的示意下将遮屍布給揭開。
徐松溪登時便深嘶了一聲,朝後跳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