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姜頑才眨了一下眼，似乎反應過來掌櫃話裡的一絲，然後低聲“哦”了一句，轉身準備離開。

到了面館，姜頑才發現，謝青陽不在了，其實這碗面吃不吃，都不重要了。

趙夫人此時卻突然開口喚住姜頑：“姑娘，别聽他胡說，我家掌櫃的守夜守迷糊了，您要吃什麼？不過如今這個時辰，你可能等得時間會有點兒久。”

趙掌櫃龇牙咧嘴地看向自家夫人，示意她不要多管閑事。這女的雖說可能不是鬼，但是看樣子也不太正常。

趙夫人眼睛一瞪：人家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的來店裡，指不定遇到什麼事兒了，怎麼能平白往外趕人的！再敢多嘴，今晚你就自己睡櫃台！

趙掌櫃臊眉耷眼，頓時一個屁不敢再放。

姜頑轉回頭看着趙夫人，輕輕說：“麻煩你了。我不怕等。”就怕再也等不到。

趙夫人露出一個笑：“那您想吃什麼面？這是我們店裡的菜單，您可以看一下。”

“兩碗桃花壽面，一壺瑤池春。”姜頑沒有看菜單，而是直接念出她和謝青陽每次來這裡必點的餐食。而後徑直走向之前慣坐的位子，兩眼靜靜盯着桌旁緊閉的窗戶。

聽到姜頑的回答，趙掌櫃反倒愣了一下：敢情是自家的老主顧啊，看着身形纖細一小姑娘，沒想到居然胃口不小。

趙夫人去廚房忙活，趙掌櫃連忙幫姜頑掌燈，而後不好意思地咳嗽幾聲對姜頑說，“現在天兒冷，窗戶也開不了，那邊靠河，濕氣重，您要不換個暖和點兒的座位吧？”

姜頑搖了搖頭：“我想坐這裡。”

以前謝青陽帶她來吃面的時候，往往都是“啟春”完成之後。這裡的百姓會舉辦各種慶祝儀式，春神遊街，鐵樹銀花，好不熱鬧。

姜頑就坐在這個位置，一邊透過窗外看着河上的遊船花燈，一邊心急火燎地往嘴裡塞面。

吃完就趕緊拉着謝青陽擠在人群裡搶各種“福燈”“春袋”，舉着福燈上那個面容和煦、高大威猛的春神像，沖着謝青陽笑得滿臉戲谑。

如今，看着對面空蕩蕩的位子，和燈下自己那抹孤獨的影子，姜頑木木地握緊了手，似乎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突然，一把劍出現在姜頑手裡。皎如素月，冽如朔風。

姜頑此前從來不肯正眼好生看這把劍一眼，如今她無執珍重地摩挲着劍身，撫過淩厲的劍峰和上面崎岖斑駁的黑色花紋。

姜頑的手快要摸到劍镡的地方時，忽地一停，而後一滴淚“啪”地一聲墜在劍身上，濺起一朵細小的淚花。

姜頑舉起劍，對着桌上昏暗的燭光，仔細辨認，果然在劍身上發現了一個微不可見的“頑”字。

那是謝青陽的筆迹，是他親手刻上去的字。

這把劍是謝青陽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隻可惜自己當時光顧着嘔氣，沒有留意到劍身上這個字。

想到這裡，姜頑把劍放到了對面位置上——你是謝青陽親手鍛造的劍，是他留給我的念想，你就替他陪我今夜一起吃碗面吧。

剛放好劍，姜頑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驚疑不定的蒼老聲音：“阿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