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劍淩空而至的姜頑，在看到白衣白衣僧人那雙同謝青陽一模一樣的眼眸後，心神巨震，連握劍的手都出現幾不可察的顫抖！

姜頑絕對不會認錯的這雙眼——她曾無數次用自己的指尖摩娑過謝青陽的雙眼，感受過那纖細長密的睫毛在指腹下劃過時的酥麻觸感，仿佛落到一竿風月裡的桃花花瓣一樣，在她心裡卷起陣陣漣漪。

很多時候，哪怕隻是躺在謝青陽懷裡，仰頭靜靜看着謝青陽的眼睛，什麼都不做，姜頑就覺得很幸福。

那雙眼的形狀、溫度以及其中閃爍着的細碎光芒，是姜頑心底最深的眷戀。

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謝青陽身故之後，竟然在一個白衣僧人身上再次看見了她無比熟悉又懷念的一雙眼！

而且這裡還是萬丈幽冥之下！

早在看到這和尚第一眼的時候，姜頑因離得遠，加之周遭昏暗，辨不清他眉眼細節，隻能隐約看到一個大緻輪廓。

但即便如此，白衣僧人那一身清風朗月的出塵氣質，以姜頑看來，也當得起話本子裡形容男相公們的那句“色皎然，美姿儀”【1】了。

宛如幽暗冥府中的一抹月光，灑落高山之上，皎潔柔和。

可等到姜頑分身來到白衣僧人近前，才驚訝地發現和尚那張臉，竟然與謝青陽有八分像，再加上那雙無比熟悉的眼眸，能到九成九！

唯一那點兒不同，就是白衣僧人眉間那點朱砂。

為何他竟然同謝青陽長得如此像？姜頑頓時心下大亂。

一驚一頓之下，于對敵的姜頑而言，已是犯了大忌。

“出劍不悔”是一個劍修最基礎的要義。

姜頑曾經問過謝青陽，既然他都肯把珍藏的仙劍“不平”送給程纾意，顯然是認可她的資質，為什麼不收她當弟子。

謝青陽給了兩個理由，其中之一便是“心有猶豫的人還不是一個合格劍修。心都不穩，劍怎麼能穩？”

如今的姜頑，便是如此。

更何況，單以“星奔川骛”這劍招而言，它本就是一招“快”劍，以快打慢，講究勢如星河奔湧，需一氣呵成，必須要快到在對手尚未察覺反應過來就已落劍而成。

可如今姜頑驚駭之下，劍氣凝滞、無法連貫不說，更關鍵的是，她本來是想趁和尚施展“一念清淨”來對付“飛花落雨”的這“一念”的時間，用“星奔川骛”來搶占先機。

然而如今下手的時候，因為白衣僧人面容而不可避免的停頓，雖哪怕隻是幾不可見的一絲澀滞，但是對白衣僧人而言，這停頓的一瞬實則非常漫長，長到他足夠抓住這個緻命的破綻，反手取姜頑性命。

果然，白衣僧人睜開眼眸之後，姜頑持劍而來的身影如同一道迅疾的流星落入眼底，淩厲的劍氣立時逼至面前。

白衣僧人臉上卻絲毫不見驚慌，他輕輕擡起出左手伸向姜頑的方向。

盡管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但是實則快如閃電，落在姜頑眼中甚至連殘影都看不清。

電光火石之間，姜頑空中急轉扭身意欲避開白衣僧人的左手攻擊，可是白衣僧人那看似平淡無奇的出手動作，卻霎時變化出萬千手掌，持各式不同法印，以排山倒海之勢封住了姜頑的所有退路。

短短不過一瞬，兩人之間實則已經交手多次。姜頑心中當即斷定這白衣僧人，比之前正劍殿上的那些垃圾、不止，甚至比柳聽風都要厲害！

雖然僧人一直端坐原地，無甚動作，但是輕描淡寫間就攔住了姜頑的劍招，這種舉重若輕的氣勢，姜頑隻在和謝青陽對招的時候體會過。

不僅長得像，連修為都這麼像，真的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