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頑看着那把膽敢犯上作亂、臨陣倒戈的叛徒飛劍,怒從膽邊起——有本事你一直呆在和尚那裡,要是落在我手裡,這次不把你泡一個月鹹菜壇子裡,我就跟你姓!
白衣僧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微握緊劍身,似是在安撫,随後沖姜頑問出了另一個問題,“這劍的名字,你不清楚,那你夫君的名字,總該知道吧?”
姜頑本來覺得這白衣僧人真奇怪,怎麼就愛問名字,不過好在這題對她而言倒比上一個容易得多,直接回望白衣僧人略顯關注的眼神,甚至賣一贈一地答道:“我夫君叫謝青陽,我叫姜頑。”
聽到這個回答,白衣僧人鎮定的眼眸倏地睜大,手掌甚至情不自禁地捏緊了鋒利的劍身,姜頑連忙提醒他:“诶,你的手!”
然而不知為何,鋒利的劍刃并沒有劃破白衣僧人的手掌,他低頭望着手中劍喃喃:“謝青陽,謝、青陽……”
眼眶四周泛起一抹薄紅,而後一滴淚無聲滴落,撞在瑩白的劍身上,四散濺起的細碎晶瑩,宛如一朵盛開的小小桃花。
姜頑見到這一幕,睜大雙眼,困惑又驚異。
這個強得近乎無敵的白衣僧人,竟然聽到了謝青陽的名字,就哭了?
難道白衣僧人曾仰慕謝青陽,所以得知謝青陽身亡後傷心落淚?
或者是謝青陽的仇人,開心地喜極而泣?
總不會是被謝青陽的名聲給吓哭的吧!
還沒等姜頑搞清狀況,卻見白衣僧人仰頭閉目,原本平靜淡然的臉上緩緩浮出一個笑容,仿佛有春風吹過。
姜頑驚覺,原來真的有人能像書裡寫的那樣,“一笑生春”。【1】。
明明此刻身處無間幽冥,姜頑卻覺得自己被白衣僧人的笑意感染了,仿佛看到桃花村那片灼灼而開的桃花林,聞到了沁入心脾的香氣。
一笑過後,白衣僧人眉眼間都帶上一縷春色,連看向姜頑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微不可見的關懷,好像蓮座上的菩薩走入人間:“你此前說為救夫君而來,那你可知欲使亡魂返陽,可謂逆天而行,稍有不慎,你不僅救不出他,還要牽連自己魂飛魄散,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姜頑聽完後表情絲毫未變:“怕的話,我就不會來這了;已經來了,我就不會後悔。你問完了嗎?沒有其他問題的話,麻煩趕緊把劍還我,我還要去撈人呢。”
姜頑覺得白衣僧人精神狀态不太正常,不願同他拉扯磨耗時間,要是他後面萬一發瘋起來怎麼辦?
“這性子……”白衣僧人輕聲感歎了一句,而後低頭再一次望向膝上長劍。
潔白如玉的劍身上面嵌有斑斑耀黑,看似雜亂零散,但同劍身上每一條紋理都暗暗相合,組成玄妙的脈絡,細看之下宛如一捧蜿蜒流動的月光,又似一縷飄逸不定的浮雲,其間有燦然星鬥灼灼生輝。
白衣僧人腦海浮現出一個熊熊火光下的纖細身影,掄錘、敲打、淬火……矯健贲起的手臂,欲墜未墜的汗珠,還有那雙一塵不染、亮如朝陽的眸子。
這麼久過去,她的每個動作和神态,依然清晰可辨,在他心中開出一片蓮池,陪着自己枯守這無邊的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