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頑那張貌似平靜的臉,按照趙錦鯉從小在他太奶、奶奶、娘和夫人身上通過無數親身實踐得到的寶貴經驗,祖奶奶這個時候絕對在生氣。
雖然不知道她們在生氣什麼,但是這個時候,他很有可能會因為先邁左腳進入房間而被爆錘。
果然,姜頑見趙錦鯉出現,立時直起腰,轉頭盯向他,目光犀利得像一把劍,但是其中似乎又藏着很多更深的情緒,趙錦鯉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他原地老老實實站好,收緊肚腩,腦内不停反思自己哪裡得罪了祖奶奶。
其實趙錦鯉如今說一句無妄之災毫不過分,誰讓謝青陽如今還寄居在他身上呢?
若非而今确是謝青陽的關鍵時間,姜頑一定毫不猶豫地把他從趙錦鯉體内薅出來!
從她嫁給謝青陽就沒受過這種委屈,謝青陽這厮居然反了天了!
明明求娶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什麼屋裡屋外都阿頑說了算,一家之主當仁不讓;結果到了關鍵時刻就給自己來了這麼一手以下犯上!
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不對,謝青陽現在可不就是貨真價實一隻鬼嗎!而且還是被自己費了老大勁從黃泉給偷渡上來的。
合着折騰了半天,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姜頑越想越氣,盯着趙錦鯉,這個被迫成為謝青陽半個幫兇的男人,視線也越發不善。
被無辜連坐的趙錦鯉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時間又急又慌,寒風刺骨的大半夜,硬生生給急出了一頭熱汗。
柳聽風更是巴不得此時有人能轉移姜頑的注意力,幫忙分擔壓力,對自己送上難得看着順眼起來,任他可憐兮兮地被晾在原地,反正打定注意自己絕不輕易開口,以免惹火上身。
姜頑自覺對趙錦鯉這番毫無道理道理的“遷怒”已經差不多了,趁趙錦鯉膽子沒被吓破之前,開口道:“你大半夜着急忙活地跑過來,就是為了杵在門口當門神的嗎?”
趙錦鯉聞言松了口氣,擡袖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而後連忙小步邁進屋裡,來到姜頑床前,借着窗外的月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臉色,大臉盤子擠出一個笑臉,一個勁兒地賠不是:“都怪我這豬腦子,光顧着自己吭哧坑胡吃海塞,都沒喊上祖奶奶您一起,這真是太不應該了!都是我的……”
若說之前,趙錦鯉對姜頑雖然恭敬,但是絕對沒到如今這種地步。
趙錦鯉從自家太奶那裡自幼耳濡目染“阿頑姐姐”如何人美心善,親切随和,對姜頑自帶一層“老家長輩”濾鏡,哪怕知曉她的修仙身份,有所敬畏,也因姜頑展現出的平易近人言行而漸漸放松。
直到方才姜頑一言不發,冷冷看向自己的時候,他才忽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僅僅是自家太奶嘴裡的“阿頑姐姐”,更是春神之妻,是高高在上的天上神仙,哪怕放個屁都讓整個縣城地動山搖。
自己這種凡夫俗子,在他們仙人眼裡,估計就是隻螞蟻。
可螞蟻也想活下去啊,如今春天一直不來,自己一家老小還等着春神來救命呢!
從門口道床前,短短幾步路的距離,趙錦鯉的腦袋裡閃過太多太多,看着姜頑那張熟悉臉,卻再也找不回之前放松的心态,一張嘴說話,就心虛膽顫,腰也不自覺地塌着,肚子窩得難受,也渾然不覺。
姜頑看着趙錦鯉讨好的姿态,眉頭一皺,趙錦鯉立即像被掐住脖子的肥鵝,呆呆地抻着脖子,卻一個字不敢再多說。
姜頑看着趙錦鯉的眼睛,表情依舊嚴肅:“你又沒有做錯什麼,沒必要道歉。我剛剛确實看你不爽,但并非是針對你,你不過是給謝青陽那混蛋無辜牽連。”
提到這個名字,姜頑就火大的很,但是看着趙錦鯉忐忑又懵懂豆豆眼,她努力克制自己,耐心同他解釋:“你不僅沒有對我不起,反而這次幫了我的大忙。我方才沖你冷臉,是我不對,我你道歉,并且保證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至于你要不要原諒我,你自己說了算。反正算我多欠你的人情,以後你有需要我出力的事情,隻管開口,能幫的,我絕不推辭。”
姜頑一口氣說完,心中專給謝青陽設置的小賬本上又多了一筆——害我在老家晚輩面前丢了這麼大的臉!
柳聽風看着趙錦鯉,倒真是走了狗屎運,能得到姜頑一個承諾,也算傻人有傻福。
趙錦鯉聽了姜頑的一長串話,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腰,偷偷咧開嘴笑了一下。而後連忙小聲道:“祖奶奶太見外了,都是一個村兒的,哪有什麼欠不欠的!再說了,用我太奶的話講,我這個人吧,一向心寬體胖,哈哈哈。”
柳聽風瞅瞥了一眼趙錦鯉的肚子,胖是真的胖,膽子也是真的肥,給點顔色就敢開染房。
姜頑盯着趙錦鯉,似笑非笑,涼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是嘛,我依稀記得,有人在黃泉樹山頂上問候我大爺,你當時有沒有聽到呀?”
趙錦鯉聞言吓的頭皮一緊,他當時是真的太害怕了,以為自己就要噶了,變成孤魂野鬼,再也見不到家人了,還得和那些從樹山下爬上來的烏漆麻黑的醜東西一起做伴,所以心中難免有所埋怨。
現在被姜頑當面指出來,頓時臉皮脹紅,嗫嗫嚅嚅半天,不知道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