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頑循聲望去，一顆圓圓的小腦袋不知何時趴到桌邊，黝黑的劉海下，一雙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滿是期待。

“姑娘莫怪，這娃娃是附近善堂的，沒有長輩庇護，平日裡摘些花來同好心人換點銅錢。”攤主婆婆擔心姜頑不高興，先開口解釋了一番。

眼前灰衣女童看身量比桃桃也大不了多少，姜頑本就心生憐愛，又聽聞攤主一番話語，遂直接開口樂道：“說的對，我可不是與佛有緣嘛！你背簍裡這些花，我全要了！”說罷，就遞給對方一塊靈石。

且不說自己這趟就是沖着梵音寺來的，當真是“有緣”；光憑那句“漂亮姐姐”，自己怎麼也得好好照顧一下這獨具慧眼又誠懇真摯的小娃娃。

沿街賣花的灰衣女童先是咧嘴高興一笑，連忙把整個背簍都卸下來給姜頑，而後看到姜頑手裡的靈石，卻目露不解。

她此前從未見過靈石，但是走街串巷的經驗讓她一眼認出這石頭是個值錢的物件，可是到底不是實打實的銅錢，灰衣女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一旁的攤主婆婆識貨，連忙沖灰衣女童使眼色，瞥了眼私下，小聲叮囑道：“還不快謝謝這位善心的姑娘，這塊玉石可比那些銅錢值錢的多！”

雖然這裡攤主和客人大多都是凡夫俗子，但是萬佛山中畢竟坐落着一座号稱“術法之宗”的梵音寺，無數修道者來此朝拜，時間一長，好些攤主也認識了“靈石”這等仙家稀罕物，稍微一轉手，便是一筆潑天富貴。

灰衣女童聽了，稍稍思索後問道：“那我用這塊玉石，能去前街如意繡坊老闆那裡買裙子嗎？”

“怎麼不能！繡坊老闆娘正好也做靈石兌換生意，你拿着這塊玉石把店裡你喜歡的衣服全買下來都沒問題！沒想到，幾天不見，我們小阿羅也知道愛俏了！”攤主阿婆眯着眼，打趣這個名叫阿羅的賣花女童。

阿羅聞言便收下姜頑的靈石，同姜頑認真鞠躬道謝。

圓行師傅教導過，受人恩惠，不可故作不知，要誠心感恩。

做完這一切，阿羅才同阿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不是給我買的，是要送給圓行師傅的禮物。另外還要抄經，請菩薩保佑大師！”

攤主婆婆聽到小阿羅的話直接笑出聲，一邊用手擦拭笑出來的淚花，一邊隔空沖阿羅點點手指：“小阿羅，圓行大師是和尚，你怎麼能送他女兒家穿的裙子呀！”

姜頑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會心一笑。居然說要給一個和尚買裙子作禮物？

“圓行師傅喜歡裙子的！”小阿羅一臉信誓旦旦。自己可是觀察了好久，才發現這個秘密的，絕對不會搞錯的！

“我看是你喜歡吧！”攤主阿婆毫不留情地拆穿阿羅的小心思，而後又遞給她一塊小點心，耐心囑咐：“如果不是着急今天就去買裙子，回去後就先把靈石給圓行師傅，讓她替你保管。你小人一個，當心被騙走了。”

阿羅有點生氣婆婆誤會自己，嘟着嘴接過點心，同攤主道謝後，就攥着靈石飛快地跑開了。

姜頑歪頭打量着花籃裡的赤紅花朵，那細長的花瓣好似飛鳥的尾羽，陽光下泛着一層柔光，振翅欲飛，煞是好看。

姜頑沖攤主婆婆一笑，然後裝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問道：“方才提及的這位圓行師傅，為何鐘情于女子裙裝？”

攤主阿婆哭笑不得，“可别聽小阿羅胡說八道，敗壞大師的名聲！”

随即又想到剛剛那塊晶瑩剔透的靈石，婆婆趕忙擠出一張笑臉，好生好氣解釋道：“圓行大師是萬佛山外山寺廟中的僧人，慈悲為懷，經常下山來善堂照顧這些無家可歸或無人照看的可憐孩子，還教他們認字明理。不然光靠賣花那點零頭，一場大雪，那些娃娃就再也找不見了，哪裡熬的下來！”

“不知這善堂在何處？”姜頑本就有意打聽梵音寺的消息，如今決定先去認識一下這位圓行大師。

“不遠，順着這條街走到西頭就是梵音寺設的善堂。”婆婆見姜頑手裡一直摩挲着背簍裡的飛羽花花瓣，又補充了一句，“姑娘要是喜歡這飛羽花，也可以去東頭的花廟逛逛。整個天域，隻有花廟裡才有飛羽花，别處可尋不到。也多虧了它們，四季不敗，讓這些可憐的娃娃們一直能混上一口飯……”

姜頑聽着攤主婆婆的念叨，慢慢吃完碟子裡的雪頂蓮花酥，依舊留下一塊靈石，在婆婆一疊聲的感謝中拎着花籃離開了。

不等姜頑走到善堂，就在路上又遇見了小阿羅。她遠遠看見姜頑，便興奮地蹦了起來，一手指着姜頑，一手拉着身後人往前走，小嘴巴一動一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待到跟前，阿羅眼睛通紅，扯着嗓子急吼吼對姜頑說道：“漂亮姐姐，你快和圓行師傅講，這塊寶石是你給我的，是阿羅賣花賺的，對不對！”

姜頑看着随阿羅一同而來的僧人，心知他便是那位圓行師傅了，立即點點頭：“當然。”

聽到姜頑的回答，阿羅立馬扭頭看向圓行，小小的臉上大大的表情——“沉冤得雪”！

圓行微微搖頭，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阿羅的小腦袋，溫聲解釋：“沒有不信你，阿羅一直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