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見面真好】
【要幫她】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1)
【優昙婆羅的恩典】
……
還沒等姜頑反應過來,眼前耀眼的星海便自發牽引一粒粒星辰光輝落入姜頑手中的琉璃盆裡,似一場溫柔的春雨。
察覺到這一切的姜頑,雙手顫抖地捧着那個珍貴無比的琉璃盆,低頭淚流不止。
方才一瞬,那些寄身花海中的靈,無需姜頑做出任何承諾,也不要求什麼彙報,隻因為她同無塵的關系,便毫不猶豫,傾力相助。
哪怕摩珂莎她們生前遭受諸多苦難,污名加身,身後魂魄不存,無□□回,可是卻依然善心不滅,願意給予姜頑最真摯的祝福。
【你是無塵禅師的孩子,也是我們的後輩,願你同你相公白頭偕老,一生無憂。】
璀璨生輝的星海變得黯淡失色,隻餘一抹淡光,它們飄回花朵之中,綻放不過片刻的優昙婆羅花海又緊緊閉合,而天空中那副星河垂落的異象也緩緩消失。
姜頑将琉璃盆捧到胸前,看着盆中那緩緩流淌、宛如人間碎玉的熠熠星屑,心中滿是感恩、喜悅與羞愧。
将琉璃盆放在身側,姜頑雙手疊放額前,面對優昙婆羅花海,鄭重叩首三次。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待我救活謝青陽,便為各位前輩讨回公道!
此前天地異象,無量峰四梵堂之外的人無法感知,而雲時鸢和無念阿嗚身處其中,都忍不住來到花海中,親眼見證這“人間不可見”的神迹。
阿嗚更是瘋了一樣,在花海上空亂飛,期待自己也能撿個漏兒,哪怕抓住一星半點兒的星辰碎屑也行啊!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兒有啥用,但是看樣子就老值錢了,連姜頑那家夥兒都直接找盆兒去接!
唯有圓行在花海前止步,手中念珠轉動飛轉,口中誦經不停。
待姜頑返回四梵堂,路過圓行身側時,圓行突然開口問道:“檀越方才所言夫君之名謝青陽,可是那為人間仗劍啟春的天下第一人,謝尊謝青陽?”
姜頑側頭望去:“是又如何?”
圓行手中撥動的念珠突然一停,他閉了閉眼,而後再次開口:“摩珂莎與無塵禅師一事,我知檀越定然心有不忿,敢問檀越意欲如何?”
“當然是與梵音寺掰扯清楚,欠賬還錢,天經地義。”
圓行心下一沉,果然如此。
如果隻是姜頑一人打算與梵音寺為敵,圓行覺得問題不大,可是她竟然是劍尊謝青陽之妻!
想到剛見面時,姜頑自稱要入寺為亡夫祈福誦經,如今看來不如說是為謝青陽找尋複生之法,而且顯而易見,她成功了。
可一旦殺傷力天下第一的劍尊複活,與姜頑一起站在梵音寺的對立面……
圓行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姜頑手中那個琉璃盆,心中數個念頭閃過,念珠在手心硌得生疼。
姜頑似無覺察,站在原地身形不動。
圓行也是如此,無論腦海中閃過多少惡念,但是最終依然靜靜站在原地,沒有對姜頑出手,最後隻開口說道:“我是梵音寺弟子,受其衣食供養,蒙諸師長教誨,你們若同梵音寺為敵,縱然我人微力卑,也絕不會貪生怕死,坐視不管!”
此時圓行扭頭看向姜頑,眼中毫無退縮之意。
“梵音寺對女子區别相待,是苦果之源;驅逐本就無罪的無塵禅師,甚至害他舍身而亡,即便如此,你還願意站在他們那邊?你心裡連基本的善惡是非都沒有,你參禅念佛再多有什麼用?你這種人,和那些秃驢一樣,正是迫害摩珂莎他們的幫兇!”姜頑一字一句,厲聲而喝,全然不見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整個人怒不可遏,恨不得一腳踹過去,反正圓行這榆木疙瘩腦袋,留着也沒甚用!
“不是這樣的!女子本來就不能上山拜佛,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不能怪罪到梵音寺身上!至于無塵禅師,我、我雖不是他,但我同他一樣都是梵音寺的弟子,若當真需要舍我一人性命來救别人,我絕不後悔,因為!”說到這裡,圓行一向溫和謙和的眼神亮得吓人,似灼灼火光,“我的命也是梵音寺的師傅和我姐姐舍命換來的!”
圓行三歲的時候,被他五歲的姐姐在雪地裡撿到了。如果沒有梵音寺的善堂,無依無靠的圓行姐弟早就動斃在天域的寒冬大雪之中了。
小小的圓行被善堂的僧人師傅抱在懷裡,一字一句識經認字,他如今已經記不得當時念得是哪本經,但是他記得老師傅身上淡淡的香灰氣味和那溫暖幹燥的僧袍。
那噩夢一般的滔天洪水中,也是幾個身着青灰僧袍的和尚宛若從天而降的神明,替一衆百姓擋開斷折傾倒的大樹和從山上沖涮而來的滾滾巨石,而他們自己則永遠沉入渾濁的水面之下。
“阿伽,你要記得,我們的命是梵音寺的師傅們救的,你若是能活下去,記得佛前誦經為他們超度,永世不忘其恩。好好活下去,阿姐在天上看着你。”一塊小小的木闆撐不住兩個孩子的重量,這是圓行姐姐放手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天域之外的人一直不懂,為什麼天域佛學之道如此盛行,甚至近乎瘋魔。蝼蟻一般在卑污的泥土中掙紮求生的凡人卻對雲端之上的梵音寺頂禮膜拜,奉若神明。
卻因為梵音寺在天上,但是梵音寺的子弟卻行走在人間,他們弘揚佛法,以身傳道,舍己渡人,他們是活在人間的神佛。
聽了圓行的話,姜頑隻開口問了他一個問題:“難道梵音寺受十方信衆香火供養,結果卻對女子的苦難視而不見,它當真一點過錯都沒有嗎?若你真的認同,‘一直如此,便是對的’,女子不該上山拜佛,又何必女扮男裝來到梵音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