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一個人出來旅遊?”
潘嶽語氣無常。
潮汐拍岸,像極她漫步的節奏。
朱時宜松弛又自在:“喜歡出來玩。”
“但沒搭子。我朋友,不是在實習,就是考駕照,要不就是假期沒有零花錢,出不來。”
“以前一個人出來過?”發絲飄揚,時不時撞到臂間,潘嶽沒有躲開。
“沒有,第一次。”一陣風吹過,發絲纏繞肌膚,貼着後頸的地方,有點癢。
朱時宜攏了攏脖子後面的頭發:“考完駕照了,我不知道要幹點什麼。”
蔥指撥開紗發,透出後頸,月牙弧度恰到好處,膚若凝脂,玉潤如銀河,熠熠生輝。
潘嶽眼裡闖進一片晦暗。
女娲鑲嵌的曜石,落在月牙枝丫,頸側深棕的痣,像一朵盛于雪地的黑玫瑰,極緻,孤傲。
還有那麼一絲,性感。
“和爸媽有點争執,他們說我天天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不實習、不讀書、不會給自己找點事做,”朱時宜心下沉,語氣卻沒什麼變化,“我媽說看到我就煩,還不如出去。”
她想起劉露的原話。
“你能耐,你不如大學四年都待在學校。不止這四年,你幹脆永遠别回來,直接滾出這個家。”
歸攏發絲,黑紗随風搖墜,頸間星子閃爍,忽明忽滅。
朱時宜剛剛動了動,無意間,二人的距離拉開了些。
失去臂間那點撩撥,潘嶽晃過神,正正心思,收起那點沒由來的不自在。
“出來散散心?”
“也差不多吧,逃離硝煙戰場。”朱時宜打個圓場,扭頭,林昶任站停高舉手機,看起來像是要自拍。
她停下腳步:“其實也就是想找點事做,反正家裡人也支持我出來玩,那我就出來呗。”
潘嶽輕嗯聲,也停下,向前倚着棧道的桅杆:“那他們對你挺好。”
朱時宜默了默。
父母待她,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可能也是好的吧。
父親沒猶豫就掏了旅遊經費,母親打電話過來,也沒罵她什麼,反而是擔心叮咛。
并着潘嶽,朱時宜也倚上欄杆:“我和我爸基本不聯系,除了要錢的時候。除了在家的時候,我跟我媽也不怎麼說話,懶得微信尬聊。說多了還要被教育,挺煩的,不如不吱聲。”
旁邊人未置可否。
驚覺多嘴,朱時宜沒由來地擔憂。她側目,潘嶽垂頭,唇角笑意似有若無。
老毛病又犯了,一和人深談,她就想交心。
可能在别人眼裡,她亂散情緒,很多餘吧。
兩人并排倚着欄杆,肩對着肩,誰也沒有靠近誰。
“怎麼想來琴城,悅城不是也有海。”低磁的詢問打破朱時宜的悔懊,潘嶽聲音平和,好像沒把她的負面抱怨放在心上。
她擔心啥呢,成熟一點的正常人,都不會瞎評價别人的家事的。朱時宜松口氣,腦袋悠悠一轉吟起詩:“各山有各美,家花不如野花香。”
潘嶽挑眉側目,眼底疑惑藏不住。
“可不嘛,”望着潘嶽求知若渴的眼神,朱時宜撲味出聲,“南方的海看多了,不就想看看北方的海?琴城多漂亮。”
潘嶽随目側身,微微垂眸,靜靜聽她編。
朱時宜一歪頭,對上潘嶽眼睛:“你沒聽說過嗎?人總是吃着碗裡瞧着鍋裡,你吃飯的時候,不會覺得别人碗裡的更香嗎。”
怕對方不信,她還舉例論證:“我在食堂吃飯,看到我舍友吃面,我就覺得她的飯比我的好吃。”
一陣輕笑逸出胸腔:“家花沒有野花香。”
潘嶽眼神稍動,垂眸正正看着她,輕輕搖頭:“這些詞,是這麼用的?”
“不重要!”朱時宜潇灑一揮,“重點是,琴城多好。”
戲瘾上身,她閉着眼捂住胸口,誇張地補充了句:“啊——除了......你們咖啡館88塊錢的蛋糕。”
心痛!多麼心痛!
“要不給你面單?”潘嶽倚着欄杆,抱胸,配合她演。
“那倒也是不用了......”朱時宜呲牙。
88塊,還蹭頓飯,還多倆旅遊搭子,她哪可能再貪!
再貪,可能就要考慮是不是會被拐賣了。
“嘿!”一聲高呼驚現。
林昶任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出現在了他們身後,剛還在桅杆這邊臭美的。
他擺着手招呼走來:“拍個照不?我跟你們說這風景真絕了。”
林昶任大剌剌地攬住潘嶽的肩:“剛我照得可帥了,來,咱也來一張。”
一旁的朱時宜往旁邊挪了挪。人哥倆拍照,應該輪不上她。
前置相頭裡有兩個半人,相框裡,少了半個朱時宜。
“時宜妹子,你也來拍呀,”林昶任早已自來熟,“長那麼好看還躲那麼遠幹啥。”
“啊,”朱時宜有些意外,無意識間攏了攏頭發,“不了吧,我拍照可難看了,你們哥倆拍就行。”
她沒想到林昶任會喊她。
林昶任講出了中國人都無法拒絕的四字箴言:“來都來了。”
“咱留個紀念。”
......
朱時宜在左,林昶任居中,潘嶽在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