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綻出大片花火。
絢麗、斑斓、奪目、璨爛。
暑期遊客衆多,琴城政府不負遊客們的喜愛,每天晚上,隻要天氣好,都會公費放幾束煙花。
有那麼一瞬間,那失靈的刹車,恢複了功能。
朱時宜不禁閉上雙眼。
火樹銀花,紛紛揚揚,沸反盈天。
她好像是捕捉到了。
人的感知力,好像會在身體契合到靈魂的那一瞬間被無限放大。
可當思想欲要按下快門,這種感知,卻一下,煙消雲散。
朱時宜睜開了眼。
一種虛浮的情緒,叫作,得而複失。
最後一團煙火,轉瞬即逝。
心裡的昙花,好似有一現,不過彈指一揮間。
是那種,得到的感覺。
如煙火般,稍縱即逝,無可彌留。
卻刻骨銘心。
是欲望。
朱時宜忽然确信。
感受自我,的欲望。
兩眼迷離,她望向夜空。
煙火鮮豔,卻蓋不住溫柔的月亮。
月明星稀。月亮快滿月了,星星好像眨不動眼,隻有一顆不知身在何方的孤星,還能依稀看清。
“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人總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可山明明就是山,水明明就是水。
為什麼,昨晚的喧嚣是寂靜的,今夜的明星是孤獨的?
——因物皆著我之色彩。
所以,“我”,是誰?
朱時宜虛了虛眼。
她好像聽到了風。
風起,浪聲大了;雲湧,黑雲散了。
她還聽見了行人的腳步,忽明忽靜,似乎是踮了踮腳,差點還沒站穩。
煙火逝去,透出最亮的星星。
她連眼睛都忘了眨。
月亮的光暈愈發模糊。
明星一旁,閃現出無數顆星辰,時明時暗,影影綽綽,細小又微弱。
卻真确、實在。
朱時宜眨了眨眼,星子突然不見了。
她不甘,更睜大雙眼,又一次,努力去,盯着那顆亮麗的星星。
其他星辰再次顯現。
“你們看,”朱時宜雙眼發酸,卻不舍得眨眼,她指着天上那顆明星,“星星。”
林昶任看去:“我怎麼沒看到?”
“一直盯着那顆星星,就能看到旁邊的好多小星星!”朱時宜發現新大陸,“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多星星。”
“我看看,”林昶任虛着眼,語氣陡然上揚,“還真有!”
潘嶽也看向了那顆星。
隻要看向那一個,就能找到不孤獨。
“放點歌吧,”朱時宜摸尋出手機,“戴耳機更有感覺,手機外放音質沒那麼好。”
“用我的,”潘嶽解鎖開屏幕,“全景音效。”
朱時宜沒客氣:“你有會員嗎?”
潘嶽:......
潘嶽:“現在充。”
朱時宜:“沒事,我有,用我的。”
潘嶽撥弄兩下,側頭,把手機一遞:“好了。”
朱時宜:......
“效率。”她豎起大拇指。
朱時宜找了幾首歌放進列表,循環播放。
“默許時間讓皺紋蔓延了,對在意的事手也握緊了。”
星眸閃爍。
身體穩穩接觸大地,像一棵樹。雖然不大,卻能向下,向上,生根、發芽。
一直伸向宇宙,鍊接星空。
“媽媽,你看那邊的三個人躺在地上在幹嘛呀?”隐約之間,朱時宜聽到一個小女孩的疑問。
确實,很奇怪吧,直闆闆地躺在大街。
“他們呀......哥哥姐姐,躺在海邊冥想,你想不想試一試?”出乎意料,小女孩媽媽這麼說。
“想!”小女孩奶音綿軟興奮。
嗯,可能是奇怪吧。
但那又如何,又沒礙着誰,想躺就躺了,自己舒服就好。
“因為,你會,垂直活着,水平留戀着。”
人不能違背規律,躲不開時間,隻能垂直活着。
但水平留戀的,是年少。
是永恒。
......
林昶任接到一通電話。
他姥姥說他到琴城都不給她打招呼,生氣了,喊他明天必須回去吃飯。
“完,明天還得工作呢,”林昶任有些無奈,“我家離這遠的很,開車得快倆小時,就是怕我姥兒喊我去吃飯,才沒和她說。”
“老太太準備那麼多飯菜,吃不完又舍不得丢,這一頓吃完,不知道她和我姥爺兩個人,又要吃幾天。”
“老一輩舍不得浪費糧食,又怕我們這些小輩餓着,”朱時宜輕輕皺眉,“但我真是看不得他們吃那些剩的。”
“是啊,每次都勸,但沒辦法,”林昶任起身,拍着身上的沙,“隻能明天早點去,在他們沒做飯之前就阻止住。”
“老潘起來了,”林昶任搓搓沙子,給潘嶽腿上踢了腳沙,“明天一起,咱租個車,去吃午飯,下午再回來咖啡館這邊。”
“我們事情很多。”潘嶽皺了皺眉。
“我姥兒開的口,”林昶任蹲下,不由分說扯了扯潘嶽,“得給這個面子啊。嘗嘗老頭老太手藝。”
潘嶽手一掙:“别整這出,拉拉扯扯。”
他起身:“你開車,我在路上看方案。”
朱時宜也跟着站起來。
地上當躺闆的風筝,皺了吧唧,賣相有些許邪惡。
朱時宜嫌棄撿起:“這風筝,你們要嗎?”
25塊呢,丢了老可惜。
拿着又沒用。
“不要。”林昶任搖搖頭。
倏地,他朝另頭看了幾秒。
“給我吧。”林昶任朝她伸手。
朱時宜就這麼看着,林昶任,拿着她給的風筝,朝着一個牽着小男孩的老人走。
朱時宜眉梢驚挑:“這麼社牛?”
潘嶽眼神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