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潘嶽開車,嶽春蘭坐在副駕,潘父潘振國坐在後座。
“你也太不像話了,”嶽春蘭控訴潘嶽,“媽能理解你不想相親,但你也不能這麼挂臉,好歹對人家姑娘熱情些。你是沒注意到,人家姑娘媽媽的臉,拉得都要掉地上去了。”
“我和賀女士溝通過了,”潘嶽充耳不聞,“我不想耽誤她。”
“拉倒吧你,”嶽春蘭嘴上抱怨,唇角卻突然挂上笑,她往主駕湊近些,“所以......你和小賀說的,是真的?”
“......”潘嶽眉宇輕動,“誰和你說的?”
嶽春蘭頓時喜笑顔開:“所以是真的!”
潘嶽瞥了眼車内後視鏡,和潘振國一對視。
潘嶽輕歎,偏開脖子,撇唇,略感心煩。
潘振國心領神會:“人家姑娘和她媽說的,你有喜歡的女生了,不要再給你們拉郎配。人媽媽肯定不高興,覺得我們擺人家一道。”
“所以,為了保持禮節,以後不要再讓我來相親。”潘嶽稍強硬。
牽起的嘴角掉落,嶽春蘭眼睛一暗:“知道了。
她歎口氣,靠回椅背:“我當然知道你不願意相親。可你二嬸,以前幫了我們那麼多,八九年前你爸住院,家裡沒錢,要不是你二嬸,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
嶽春蘭又開始憶苦思甜。
潘嶽皺眉,卻沒打斷。
“你二嬸是南都人,家裡條件稍微好些,不然單憑你二叔,也不夠錢幫我們。她現在退休了,就靠給人搭橋說媒掙點養老錢,人家小賀條件好,你二嬸認得的人是不少,但能配人家小賀的,就你一個。你二嬸找都找上門了,你說我咋個拒絕?”
嶽春蘭越說越上頭,語重心長,不自講起方言:“媽和嬸也不是說就是要拿你去賺錢,人家小賀各方面都好,我們也想你談個好姑娘,早點成家,在外頭有個歸宿......”
潘嶽不語,默默聽,偶爾嗯兩聲應付。
這些話,他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天下的母親都很相似,她們總喜歡把同樣的話講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偏偏孩子還沒辦法反駁。因為懂事的孩子,理解母親。她隻是心裡有苦,想傾訴幾句,何必打斷她,讓她煩心?
“就我一個人在這說說說,”嶽春蘭許是說累了,她回頭白了眼潘振國,“你也是,吃頓飯就幹聽,也不曉得講兩句。”
潘振國躺槍:“人家姑娘她爸也沒說啥。”
嶽春蘭一嗆,别着唇,不想理潘振國。
母親唠叨的家庭裡,父親總是沉默。
都說父愛如山。
有的山不語,卻默默遮着狂風;
有的山,卻隻是——不作為。
潘振國這座山,是第一種,也是第二種:
在潘嶽面前,他是第一種;
在嶽春蘭面前,也許,他算第二種。
“你講那麼多幹嘛,”潘振國轉移話題,“潘嶽有喜歡的姑娘不是好事情嗎?年輕人有自己的節奏,你擔心有啥子用。”
“也對!”嶽春蘭聲音一瞬明亮,她一把抓住潘嶽手臂,“兒啊,你和媽說老實話,你是不是真有喜歡的姑娘?”
這變臉還真快。
潘嶽腹诽。
“我就覺得你喜歡,”嶽春蘭忽然興奮,“你吃飯一直看你那手機,怎麼,那姑娘給你發微信噻?”
潘嶽:......
怎麼看出來的。
很明顯嗎?
那朱時宜看不看得出來。
潘嶽沒什麼神情。
嶽春蘭卻發現新大陸。
她這越來越寡言寡欲的兒子,眉頭跳了下。他現在繃着張臉,絕對是故意而為之。
小時候潘嶽心裡有事,就總一臉木然,長大還是這樣。
嶽春蘭了然,她心情舒爽,長籲口氣:“太好了,終于不用擔心你的終生大事了,我都怕你不喜歡女生。哎呀——等你娶上媳婦,再過幾年生個娃兒,我就可以......”
潘嶽:......
“你想多了。”他反叛,後面的話,他懶得聽。
“我想多個頭!”嶽春蘭不信,“我還不了解你噻!”
确實了解。
潘嶽甘拜下風。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承認。
以嶽春蘭的性子,隻要他敢承認,她就敢每天來問十遍。
八字連筆都沒拿起來的事,他不能說。
“随你怎麼想。”潘嶽丢下句話。
......
約莫半小時。
潘嶽終于回了留言:【......】
朱時宜疑惑。
她看了眼自己的留言:【開車回家嗎,潘總相完親了?】
朱時宜:【對方怎麼樣?】
嗯......所以潘嶽打串省略号,是幾個意思。
她說的話很無語嗎?
這不是關心他嗎。
潘嶽新消息送達:【隻是吃個飯,什麼都沒有。】
朱時宜努努唇。
還好還好,沒看對眼。
她心情勉強好些:【哦。】
潘嶽:【怎麼忽然想起買新樂器。】
怎麼又轉回這個話題了。
朱時宜:【沒買,是凡姐的。我就拿來玩玩,還挺好玩的。】
潘嶽:【喜歡?】
朱時宜:【是呀,凡姐今晚還帶到MEETING了呢,她有兩首歌是尤克裡裡彈唱。】
潘嶽:【你去酒吧了?】
朱時宜:【是。】
潘嶽:【又點酒了?】
這熟悉的對話。
朱時宜趕忙回:【沒有!可别給我點蘋果汁啦,我自己點了。】
怕潘嶽不信,她特意拍了張照片。
她特意留着肚子吃宵夜,來MEETING就點了些果汁小吃。
朱時宜這回長了心,特意避開桌号和二維碼。
潘嶽:【你對面是林昶任?】
他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