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馬場,一個聖眷不可能會降臨的地方,在那隻能跟牲畜打交道,一年到頭,連外人都見不着幾回。并且西馬場未設管事一職,意味着壓根沒有上官,沒有上官便不能被上官提攜,晉升之路,從最開始就是斷的。
單主事附和笑笑,“那對他無疑是個‘好’去處,還是巢爺想得周到。”
“哼嗯。”
.
西馬場。
真宿有想象過這裡會是怎麼樣的,他原以為就是養着些年老體弱的馬兒,然而到地一看,發現壓根不是那麼回事,這雖叫做馬場,卻瞧不見一匹馬,反倒是瞧見了通體玉白的小象、不知名的大型鳥雀、白面猿猴,甚至還有猞猁和錢豹子等等。
物種之奇異與豐富,超過了真宿的想象。
不過它們的狀态看起來都不太好,大多無精打采的,癱在籠子裡也不知是死了還是睡着了,好些瘦得皮包骨似的,也就白象還算圓潤。
而西馬場的侍人,也一樣沒好到哪兒去,個個深衣褴褛,面色麻木,慢舉慢動。
真宿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面面相觑,顯然也不知該讓誰來給他分配活兒,但解了真宿的另一個惑,告訴了他,此處為何養了這些個猛禽野獸。
“啊,這些啊,那都是地方進貢過來的,或是鄰國贈物。你瞧見那邊檐下的雀兒沒,那是傳信用的飛鴿,除此之外,還有貴人的寵物。”
真宿托着下巴,思忖這裡面當真有貴人的寵物?養得這樣糟糕,不會被問責麼。
老侍人似乎猜到了真宿所想,又補充道,“暫時也隻有大公主有養寵,就在後頭的羊舍裡。”
有人卻駁道,“聖上也有養寵,不過沒養在這兒,聽聞聖上為它修了座殿宇,專門養在那裡頭呢。”
真宿神色平平,顯然對此沒什麼興緻,沒再摻和聊天。而當他正欲再去找活兒的時候,忽地有人從後頭朝他跑了過來,将他喊住,“诶诶,别走!我這兒有個活兒可以給你!”
……
蟬休之時。
一個鬼祟的身影,熟門熟路地摸黑推開了羊舍的門,回身對後頭的人道,“主子,奴家都打點好了,不會有人的。”
“嗯。”旋即一顆夜明珠在羊舍裡亮起,微微照亮了角落裡瑟瑟發抖着的白綿羊羔子。
被稱作主子的少年面上逐漸染上詭異的紅暈,命令道:“幫我抓着碧滢。”
“是。”侍人用布帶纏住了綿羊的吻部,然後兩手狠狠揪住羊角,強硬地将羊羔拖到了少年面前。
羊羔的橫瞳很快濕潤了起來,嗚咽嘶吼穿不透四周的木頭牆。
而不遠處的侍人房裡。
真宿本來已經睡下了,可總隐約覺着馬場的某一處有什麼怪異的響動,越琢磨越清醒,他到底擔心馬場的動物出事,于是集中五感,向外查探。
這一探,真宿都愣住了,為何偏就是羊舍,他今日剛接下了别人讓給他的活兒,那便是照料大公主的小羊羔。
此時正值半夜三更,羊舍裡竟有兩個歹人在。
真宿沒法探查到具體,要是他的紫府封印得以解除,将神識釋出去,那麼不止這方圓之内,就是遠到百裡開外,他也能夠探知一二。
看來紫府解封一事,得盡早提上日程,他的天階乾坤袋裡還存着諸多珍藏,丹藥符箓法寶功法皆有之,沒了神識,至今取不出來。
隻是現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去羊舍。
真宿将被褥一掀,輕手輕腳下了通鋪,穿上布履後便離弦箭般沖了出去。
于是片刻之後,數個完美隐匿在夜色中的黑衣人,便眼睜睜看着一抹突兀出現的人影,朝着他們準備收網包圍的羊舍欺近。
“……怎會突然有人來?!我們被先一步察覺到了?”
“糟了,不能讓他靠近羊舍,要打草驚蛇了!”
黑衣人紛紛急了起來,而其中一人卻猛地盯住另一處,言語激動道,“主上怎麼朝着那人過去了?!”
“什麼——”
真宿步履匆匆,離羊舍越近,越是預感不妙,就在他踏上滿是潮氣的草地,途徑一扇虛掩的門的一瞬間,真宿心底的不安攀升至頂點,暗暗蓄勢。
就在這時!一股巨力猝然從側邊襲來,真宿躲避不及,被猛地掀到了對面牆上。胸口一窒,一道身量極高的人影堵住了他的去路,投下陰影将真宿整個團團籠住。未等真宿看清來人,一冰冷硬物旋即抵住了他的下巴,再狠狠擡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