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色瞳并不多見,許是辛浦瓦族人?
鸩王又執起那把五尺苗刀的刀柄,來回戳弄着真宿柔軟的臉頰肉,然而左看右看,還是想不出自己是在何處見過這張臉。
就在鸩王撥弄上瘾,甚至幾欲上手的時候,真宿的金瞳忽有浮光掠過,羽睫輕撩,肌肉再次繃緊,鸩王下意識想先一步用刀柄将人格開,可又一時壞心興起,反而收緊了原本隻是虛扶着真宿後腰的右手,真切地将人兒擁入了懷中!
真宿終于恢複了五感,剛尋回視野焦距,便發覺自己竟挨在了對方懷裡!明明先前還針鋒相對,為何會變成了這頸首厮磨的姿态!
真宿眼神一避,猛地跟個炮彈似的撞開對方,拉開了他們之間過于暧昧的負距離。而鸩王伸了伸手,又放下了。
真宿暗忖自己太大意了,在侍人房本就使用了一次五感,随後看見對方擡手時,周遭有氣息變動,便沒節制地又用了一回,導緻正準備幹上一架時,正正好耳聾眼瞎全無知覺。
然後他隻能在心裡默數,念了盞茶有餘,現下才恢複過來。他不明白此人為何還在這裡,為何不趁機揍他一頓,反倒要摟着……
真宿一言難盡地看着鸩王,有不少想問的,但又不覺得對方會給自己回答,且當下實在不得空,他便幹脆一個箭步從鸩王身旁蹿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跑了。
“記住了,今夜我沒出現過。”未走遠時,真宿聽到身後飄來這麼一句。
一路奔至羊舍門口,真宿回頭沒見着有人追上來,心裡說不上來是松了口氣還是歎了口氣。
而等他闖進羊舍,隻餘下一具羊羔的殘缺屍體,與火把燃過的火油味。
他還是來晚了。
大公主的羊羔被殺一事,次日便在宮裡傳開了,而大公主安碧滢被瞞到了下午,實在瞞不住了,終是知曉了此事。
這一下,大公主哭得寝食難安,很快便病倒了,卧床之餘,仍喊着要讓兇手和看守失責的人都碎屍萬段。
追責一事,便大大加快了進程。
“前日夜裡,侍人房與你同床鋪的人稱,你起夜了,是也不是?”從東馬場臨時調來的兩位主事,讓人押着真宿,細細審問。
“……是。”真宿回道。
“你是真起夜,還是去羊舍了?”
“起夜之後,聽到羊舍那邊有動靜,我就去看了,看完便回來了。”
“你有遇着什麼人嗎?羊舍裡沒有看見有别的人?”
“……”
主事見真宿遲疑許久,不禁追問。
“回答我,去羊舍的路上或是在羊舍裡,可有見到什麼人?”
真宿咬了咬牙,回道:“沒有。”
那日真宿回去侍人房躺下之後,聞到了自己身上有淡淡的龍涎香,然後意識到那應當是從那個擋路的家夥身上沾染來的。
龍涎香可不是誰都能用的,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因此那人的身份,十分明朗了,不是尋常帶刀侍衛或是暗衛,而是皇室貴族。
大公主的羊羔遇害一事,多半不是一朝半夕出的意外,那前侍人如此急于将這活兒交到他手上,證明那人早就察覺到了苗頭,生怕這燙手火藥炸在他手上。也就說明,此事當然不是沖着他來的,而是他純屬倒黴。
天知道那群天潢貴胄在耍什麼把戲,無故将他牽扯了進去。
真宿心下微微煩躁,沒想到會面臨背上謀害大公主愛寵的鍋。不說被抹殺了,隻怕也是要被驅逐出宮,亦或是锒铛入獄。
方進宮數日,就被趕出宮……真宿想想都幾欲發笑。
不将那人供出來,不是怕他滅口,他隻是有些厭倦這樣如履薄冰的日子了,反正自己若是真落不得好了,這筆賬就全算那人頭上,都怪那人攔着自己。到時候,他就是拼着弄崩小世界的風險,也必定先去将那個家夥給辦了!再另尋後路。
豈料,兩位主事相互睇了對方一眼,齊聲道:“問詢完了,後續沒你的事兒,你可以回去了。”
真宿初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直到被解了手上的繩結,由主事親自請出了聽事堂。
甫一走出堂外,恰好與另一個被押着的人擦肩而過,那人率先看見了真宿,忽地漲紅着臉,激動道:“憑什麼抓的不是他!!他才是看羊舍的人,你們幹什麼抓我!!”
真宿認出此人就是前天将看羊的活兒“大方”讓給自己的侍人,瞧他那氣急敗壞的模樣,真宿沒忍住對他展露出人畜無害的笑靥。
這下險些沒把那人氣吐血,于是一面發狂一面被拖進了聽事堂。
真宿聳了聳肩,頓覺輕松了許多,好歹是出了一口惡氣。那侍人收受了打點的好處,但凡提點他一句,他都能算他無辜。至于真正的罪魁禍首,待他恢複了實力,自是報應不爽。
過了一會兒,真宿剛回到西馬場的侍人房,便有人款款朝他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