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近日耳濡目染,看多了皇上遒勁剛健的毛筆字,真宿對自己的字,不免有些看不過去。
興許是真宿盯着他批奏折的字看得太專注,皇上忽然問道,“可識字?”
真宿一愣,接着心下一凜,忙移開眼,道:“隻認得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但……小的寫得不好。”
他才想起來,作為太監,除了幫忙批紅和起草的秉筆太監,以及負責宣旨的太監外,皆不允許識字。皇上批閱奏折沒有叫他避讓,他隻以為是皇上素來不與他計較這些,于是一時忘乎所以,将這些框框條條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他險些露餡,也不知皇上信沒信,好在不見皇上追問,而是抽出一張白如玉的剡藤紙,用筆杆蹭着真宿手心讓他拿住,道,“寫你的名,讓朕看看。”
真宿接住筆,刻意放慢速度,一筆一劃地寫,很快,三四個不知什麼的字,躍然紙上。
皇上:“……”
真宿也沉默了,他若是能用紫府,不說區區幾個字,他能直接将腦中畫面刻印下來,何至于如此獻醜。
“還可以吧?”真宿不死心道。
隻見皇上好一會兒才含蓄地前後動了動頭,甚至看不太出來是颔首的動作,同時聽他說道,“我教你。”
未待真宿同意,比真宿長一截的手,便帶着涼意附上了真宿玉白的手,骨節稍屈,将真宿整個手都覆住,然後帶動着筆,在紙上拖出墨迹。
一點一橫一撇,一橫一撇一捺……在用到滾筆或是揉筆的地方,皇上的手指還會微微用力,力度滲入真宿的皮膚,由筆杆傳至筆鋒。
這回紙上出現的,便是清晰可辨,筆走遊龍的“慶真宿”三個字。
“懂了嗎?”皇上松開了手,合放回膝上。
真宿感覺手背升起的熱度,被一并帶走了,不由得松了松腕,又動了動筆,自己寫了起來。
有皇上手把手的指導,真宿能清晰感受到每一筆每一畫,皇上是在何處使幾分的力度。說到力的運用,這便是真宿擅長的地方,是以不過兩遍,真宿的字已然脫胎換骨,變得蒼勁有力,灑脫但不走形,相當的好看。
真宿滿意地欣賞了起來,不斷地點頭。
皇上看着那與他極為相似的字,眼神不由一暗,但轉瞬間又換回了平常的冷然威儀,道,“不錯,學得很快。”
“再教你寫倆字。”
“好。”真宿無可無不可,便繼續看皇上寫。
遂見紙上漸現二字,是從未見過的書法體,但不妨礙人辨識,真宿細看了看,發現是“鸩”與“默”二字。
真宿瞟了皇上一眼,卻看不出皇上别有用意,仿佛就是随意揪倆字教他,但真宿心裡隐隐覺着微妙。這“鸩默”看着像是人名,鸩姓在修真界的古笪洲相當有名,但在其他洲極為不常見,凡俗界應當也類似,屬于鮮見的姓氏。且他記得史書上記錄的皇上之名,乃是安令暄,表字既舟,餘斛帝則是谥号,由後人所起。
這不是皇上的名字的話,那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