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嘿,芍嫔娘娘,不要喊了。皇上怪罪下來,到時沒人保得住您啊……”随侍公公隻覺一陣頭大,他哪兒見過這麼莽的妃嫔,禦前失儀可不是小事,且随侍公公也害怕被她連累,是以一直勸她回去。
“皇上!慶傳膳暈倒了!!”奈何芍嫔還在努力不懈地喊着。
就在随侍公公都想要上手捂住芍嫔的嘴時,一明黃身影裹挾凜然氣勢,龍骧虎步間迫近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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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宮前,局面仍在僵持。
小墩子害怕再拖下去,對真宿的病情不利,執意要突圍,侍衛們則用刀背一次次将他趕回去,沒下死手,但他們之前被小墩子的反抗激怒了,全都沒收着力。
一刀刀砸下,小墩子的衣服沒被割破,但皺褶累累的衣下是青紫交加的淤痕,且還在一道道地往上添。
小墩子到底是肉體凡胎,身上還背着真宿,不一會兒,抵抗的力氣便所剩無幾,身體如風中蘆葦般搖搖晃晃,無法再往外一步。
顔貴妃倚着侍女的攙扶,卻仍嫌站得累。她也沒想到這麼會兒了,竟連個小小傳膳都拿不下,眼看鬧的動靜越來越大,衆目睽睽之下,怕是很難将人帶回去了。
一不做二不休。
顔貴妃一面瞪着小墩子背上那人的臉,一面與對侍女沁兒附耳吩咐着什麼。
沁兒本有些為難,但聽到顔貴妃的允諾後,不由得喜出望外,嬌羞地觑了幾眼侍衛裡的某人。又似乎實在不敢置信,遂跟顔貴妃再确認了一遍。在得到肯定回複後,沁兒深呼吸兩下,認真地看向某侍衛,用眼神示意,然後以手替刀,在臉上比劃了一下。
顔貴妃瞥見了她的動作,不禁牽起了嘴角,笑意中淬有三分不屑七分惡意,繼而望向人群的中心。
那個侍衛接收到沁兒的眼色,暗暗點頭。轉過身去,面目逐漸染上亢奮與獰意,他将手裡的刀翻了個面,刀刃朝下,旋即往小墩子背上之人的臉砍去——
空中霎時血花四濺。
“啊!!!——”慘叫聲震絕衆人之耳,在場的人無不被驚詫到,紛紛看向了發出慘叫的人。
隻見慘叫的侍衛捂着皮開肉綻的虎口,地上淌着一灘紅豔豔的血,他眼中盡是恐懼,懼怕得眼珠子震顫着無法轉動,張着口發不出聲。
怪物……
方才,背上的少年眼還阖着,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察覺到了刀的罡風,擡手将侍衛的刀給一把擒住,然後就如揉紙一般将刀刃抓成了一團。
這一抓,少年的手毫發無損,侍衛持刀的虎口卻被震得皮肉綻開,甚至整條手臂都被巨力貫穿了似的,疼得幾乎失去知覺。
他拿不住刀,腿也瘋狂打顫,隻能木楞地看着少年緩緩掀起了眼睑,金眸半啟,但還未尋到焦距,有種非人的冷冽,看得侍衛膝蓋一軟,霎時跪了下去。
而這一幕,同樣落到了剛趕來的鸩王眼裡,鸩王的視線越過群衆的頭頂,直抵真宿臉上。
這時真宿已然恢複了六感,大緻理解了當下的局面。他餘光能看到地上那把皺巴巴的刀,能感受到人群外鸩王的視線,在鸩王眼皮子底下,他就是想亡羊補牢将刀震回平整樣,也不好動手了,隻好佯裝一無所知,眨眨眼回看鸩王。
鸩王看着他趴在别的男人背上,眼角狠狠一抽,點漆般的墨瞳裡不知醞釀着什麼,然後等随侍公公氣喘籲籲地追上來為他開路,鸩王才緩步走上前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衆人還在試圖理解發生了什麼,沒成想,皇上就駕到了,衆人紛紛跪下山呼萬歲,心裡不禁又驚又惶,愈加困惑。
顔貴妃更是險些失态,不知為何皇上會出現在此,剛還在為侍衛的失手憤憤,現下卻不知是否該慶幸,侍衛沒真毀了那閹豎的臉,興許皇上不會降下雷霆之怒,追究太多。
侍女沁兒則傻了眼,她的心上人沒有達成貴妃娘娘的命令,那娘娘許諾的将她婚配給他的事,還作得數嗎?她等了三四載了,好不容易才等到娘娘松口,她都已想好了他們要在城裡買哪一處的房子,要生幾個男孩女孩……
小墩子見到皇上,欲行禮,可是真宿還在背上,他隻能跟皇上求請道,“陛下,救救慶傳膳……他昏過去了,這些人攔着不讓我帶他去太醫院。”
說罷,小墩子感覺自己肩膀被拍了拍,一把清越動聽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放我下來,我沒事了。”
小墩子渾身一僵,數息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蹲下身去,輕輕松開了真宿的腿彎。
這時人群外的芍嫔猶豫了一下,終是壯着膽子走到了近前,瞧見真宿安然無恙的樣子,不由松了口氣。
“陛下!”顔貴妃強裝鎮定,提着裙擺,也走到鸩王面前。
一時間,以鸩王為中心,四下站滿了人,卻安靜得可怕。
“貴妃,解釋一下?”
鸩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顔貴妃拿不準皇上是否生氣了,隻能硬着頭皮道,“臣妾看到有人倒在臣妾宮殿前,便想遣侍衛将他帶回宮裡,讓姜太醫來看看。豈知這個公公忽然沖出來,非要将那暈倒的小太監帶走,還跟侍衛動手,侍衛才出手攔他的。”
“我沒有!是他們一直堵着……是他們……拿拂塵,拿刀……”小墩子嘴笨,辯駁不清,隻會重複。
真宿沒啟用五感,但看着小墩子那滿頭的汗,那微微顫抖的身體,也能猜到他衣下是何等傷勢,他的心底有些酸澀。在他喪失六感期間,不管是否小墩子先動的手,小墩子本意都是要救他,他如何也要将小墩子保下。
“陛下,都是小的暈倒了誤事,白讓大家忙活,甚至還産生了這樣的龃龉。小的願去刑部領罰,自當請罪,還請不要怪罪謝公公,以及真正的好心人。”真宿行了跪禮,叩了一首,才擡起臉望向鸩王。
“你!”顔貴妃哪能聽不出真宿話裡的陰陽,不由一怒。
“……胡言亂語什麼,等下再跟你算賬。”鸩王卻看也不看真宿,讓随侍公公去宣太醫,斜睨着顔貴妃的眼裡一片寒意,“都到正仁殿來,一個也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