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被雨打濕的車窗,林知雨能看到周斯年在往自家車的方向跑,眼看距離越縮越短,她有些着急的扭頭對林通天說:“快走吧。”
林通天沒有仔細去看此刻站在雨裡顯得有些狼狽的少年,他隻是覺得有些奇怪。昨天還以絕食相逼,說自己不會轉學的林知雨,今天卻突然想通了?
他心裡知道,林知雨在外人來看,是絕對性的乖乖女,是從小就被稱作“别人家的孩子”的那一類。但是他知道,林知雨其實非常倔,骨子裡有種莫名的叛逆,但卻不常表露,這是在林知雨小的時候,他就發現的事情。
他側目看向林知雨。她的側臉映在車窗上,車窗上灰蒙蒙一片,襯得她有點憂傷,他忍不住開口:“現在不倔了?”
林知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她擡眸看着外面淋着雨的男孩,睫毛輕輕顫了顫。周斯年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喊着什麼。
“林知雨!”雨越下越大,周斯年張嘴沖着她喊,些許雨水順着他輪廓分明的臉滑進口腔,他卻毫不在意,向白車跑去,嘴裡還喃喃着:“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将自己那雙細嫩的手放在車窗上,擋住他的部分身影,逼迫自己不再看他,随即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走吧,爸爸。”
聽到她這麼喊自己,林通天愣了幾秒,數不清多少年沒聽到她這麼叫自己了,自從分開後,林知雨對自己的态度就如同熟悉的陌生人一樣,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又聽到林知雨帶着絲哭腔的語氣說:“求你了,開車吧,帶我走。”
這次林通天沒有再多問,而是踩下油門,将車子猛然加速,駛離原地。車身與身後追逐的少年漸行漸遠。林知雨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一樣,心裡不自覺的泛起一陣酸澀。
本該這樣。
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風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帶着一絲涼意,拂過林知雨的發梢,吹亂了她的頭發。她卻沒有在意,目光始終盯着前方,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煩惱和不舍都抛在身後,随着車輪的滾動,漸漸遠去。
當車駛入道路上與衆多車子混在一起時,周斯年就知道,自己找不到她了。他雙手無力的垂下,任憑風雨捶打,始終站在原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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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林知雨把自己關在房間,任随林通天在外面喊,她也不出去,一進卧室,她的腳像灌了鉛一樣重,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隻能支撐她走到床邊,渾渾噩噩的躺上去。
忍了一路的淚水終究沖出眼眶,她無力的拿起枕頭捂住自己的臉,整個人蜷縮在床上。伴随着外面的雨聲,是她細細的抽泣。
最後還是林通天上了樓,敲了她房間的門,她才緩緩起身拖着腳步走到門前開了這扇門。
“下去把飯吃了。”林通天看着她滿臉的淚痕,沉默片刻說道。
“我不餓。”林知雨随意的用手背抹了幾下臉頰,說罷就要轉身。
林通天卻一把将門推開,他推門的力氣很大,門角撞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轟隆聲,撞的門震了三震,林知雨被吓的退了半步。
“兩天滴水不進,一粒米都不吃,你要成仙啊?”林通天皺着眉,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直截了當的說:“趕緊下樓吃飯。”
“知道了。”林知雨眼神有些空洞,她低低的應着林通天的話。
整個吃飯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林知雨沒說謊,她其實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能看出,林通天今天比較忙,沒什麼時間自己做飯,桌上的菜幾乎都是在那條街上買的成品,其中還包括今天見到的那家鹵菜店。雖然看起來色香味俱全,賣相很好,但自己還是隻寥寥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飽了,先上去了。”
林通天也不攔她,隻是淡淡的說:“先把你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學校拿書。”
林知雨點了點頭,剛準備把碗筷拿去廚房,突然想到什麼,她頓下腳步,扭頭有些遲疑的開口問:“媽媽知不知道我轉學的事情?”
林通天沒有停下自己夾菜的動作,而是瞥了她一眼說:“楊成軒最近忙着準備中考,她沒時間管你。”
林知雨嗓子一哽。弟弟楊成軒正好比她小三歲,中考和高考都在六月,沒差幾天,理應是比較緊張,再加上楊成軒從小成績就不太好,在學校也喜歡惹事,确實要盯得緊一點。
但她的心裡,總覺得不是那麼滋味。
她沉吟片刻問:“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媽媽?”
明明是在一個城市,卻依舊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面了,如果按照林通天的說法,轉學去崇城,就更沒有機會在見面了,更别說還要去英國讀書。
林通天挑了一個油炸花生米放進嘴裡,看着旁邊冒着氣的啤酒罐,沉默了。片刻後,他開口:“看她幹什麼?就是她把你養成這窩囊樣。人家都不關心你,你還天天惦記着她,光一個楊成軒就夠她折騰的了。”
雖然聽的很不舒服,但林知雨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她不可否認,如果她還在楊萍身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估計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楊萍最多告訴自己,下次在學校少惹事,離那些人遠點,就沒了。
她受到的傷害,永遠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用這種思維想,林通天,确實是在變相為她好。
她抿着嘴唇上了樓,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瑣碎物品。她的行李箱并不大,能裝下的東西不多,但她還是先把從帶回來起就一直擺在床頭的兩個玩偶放了進,一個是兔子,一個是狐狸。雖然有些大,但她依舊努力将它們放進去。
她擡腕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鍊,上面刻着的英文字母依舊清楚可見,那天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她苦澀一笑,果然還是自己的願望太貪心了嗎?
“Forever Lucky......”她喃喃。
她把手鍊輕輕摘了下來,想放進盒子裡,但卻在摘下的那一瞬間,手頓了頓,最後還是重新系了回去。
目光瞟到桌上放着的謝飛給的搖搖奶茶,她拿起放進箱子裡,又随便帶了幾件夏天穿的衣服和鞋子,就把箱子關上了。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這箱子關上的不是她的物品,而是她留在這裡為數不多的回憶。
那天她意外的睡得很早,她将自己腦袋放空,不再去想那麼多,很快便入睡了。甚至,還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裡,她站在一望無際的海邊,吹着有些燥熱的海風,眺望着遠處的大海,海比天藍,遠遠望去,連成一片,她看不到盡頭。但她渴望海的那頭,因為她看到海的另一邊有着美麗的花,仔細看,是栀子花。
她想過去,卻沒有路。
突然,海面上升起一座橋,她嘗試踏上這座橋向着對岸走去。她很歡悅,馬上就能觸碰到美麗的花了。正笑着,橋突然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