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晏哈哈一笑:“很出乎你的意料?”
“确實。”池蘭倚說。
“那——有興趣給我當模特麼?”華晏眨眨眼。
“沒興趣。”池蘭倚說,“而且我很忙。”
“忙設計?有時候一加一大于二。做我的模特,或許我們都會有新的靈感。”華晏很熱切。
“……”池蘭倚想了想,“我今天沒什麼心情,也不想答應。”
“我知道。”華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裡的氣氛太壓抑了。”
池蘭倚有一搭沒一搭地拒絕他。
平心而論,如果是平時遇見,池蘭倚說不定會對華晏的提議有興趣。畢竟他也聽說過這名蜚聲中外的畫家。
但今天,他實在提不起心情。
池蘭倚把花瓶放回原位。華晏跟随着他在走廊上走,說:“好吧,至少我們可以再聊聊你的設計。”
“嗯?”
“不止你很無聊,我也是。在這裡,除了你之外,沒有有意思的人。”華晏說,“或者你打算在高嵘來之前,繼續找個地方發呆?”
他們已經走到了樓梯口。華晏突然說:“我看過你上一季的一件廢稿。老實說,我覺得它比展出的其他所有都要驚豔。”
池蘭倚一愣。他轉過身來,總算接話了:“你……”
然而,就在此刻。
“唔!”
池蘭倚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雪花點在閃動,眼前清晰的世界變得模糊,落在視網膜上的景象變成了老電影般的畫質。
幻覺又來了。
熟悉的幻覺畫面在眼前鋪開,可這次幻覺中呈現的并非高家的湖邊莊園,而是另一個地方。
大理石鋪就的樓梯變成了燈紅酒綠的派對現場,矜持聊天的權貴們變成了穿着時尚的綠女紅男,男人們手中的紅酒變成了正在噴射的香槟和煙火。
這裡是他和巫樾常去的俱樂部。
難道,在幻覺裡的這個時候,他沒有和高嵘一起來到湖邊莊園麼?
意識在渙散,但池蘭倚忽然想起來了。
确實,在上一個幻覺裡,他和高嵘吵架了。
所以,他沒有和高嵘一起去高嵘母親的生日聚會……也是理所當然。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将幻覺的片段和他現在的生活聯系到了一起。
畫面變得粗糙模糊,就連聲音也一并丢失了。池蘭倚似乎看見自己和巫樾坐在角落的沙發裡,伸着一雙長腿。
他看見自己明顯非常憤怒,自己沒有拿酒,也沒有拿煙,而是在對巫樾抱怨着什麼。
【“所以……高嵘去哪兒了?”】
【“生日宴。”】池蘭倚隻能聽見自己聲音的片段,【“那個姓孟的……又一起……”】
幻象裡自己聲音尖銳,憤怒卻随着随手捉起一整杯酒的一飲而盡忽然偃旗息鼓。池蘭倚看見自己放下酒杯,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幻象裡的自己的雙眼看向了某個方向,似乎有些意外。而巫樾說:【“你認識這個人嗎?”】
一隻手進入了幻象的視野中。一個聲音響起:【“初次見面……”】
就在此刻,天旋地轉。
幻象的畫面扭曲——拉長,像是膠片電影驟然被剪斷了帶,一切畫面化為雪花扭曲得山呼海嘯。池蘭倚這段時間多次看見幻象,卻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情況。
他腳下不自覺地就向後退了兩步。倏忽,池蘭倚叫出了聲。
“呃……呃!”
劇烈的疼痛。
池蘭倚的頭從來沒有這麼痛過,馬上要裂開了一般,在幻象消失的同時眼前隻剩一片青黑。過去他隻是會看見莫名出現的幻象,從來沒有腦袋劇痛、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手機在他的衣兜裡震動起來,池蘭倚毫無察覺。他手背青筋突起,去抓旁邊的欄杆——或者櫃子,或者任何可以扶住他的東西。
手卻抓了個空,全身重心也就此失衡。
在旁邊的華晏來得及扶他之前。
有什麼東西突突突地在腦袋的血管底下跳。尖叫着、蹦跳着讓他不要繼續下一步行動。就仿佛他隻是向下一步,便要觸發某種深淵般的兇兆。
無論是在幻象中向下,還是循着樓梯向下。
【“他長得有點像喬澤。”】昏迷之前,他聽見巫樾的聲音,【“高嵘一定會氣死的。他還以為你對喬澤……”】
而後,是他自己的、傲慢的聲音。
【“就是要他氣死。”】
……
母子沉默地對坐了十分鐘。
不平的臉色已經從高嵘面上完全退去。他平靜地、淡淡地坐着。
“我很清醒自己的計劃是什麼、目的是什麼。從地獄回來時,我就已經想好了。”他說,“還有,池蘭倚和你想象中的那個人完全不同——他很冷酷。”
“冷……”
或許,高嵘有成算就好。許幽心想。
畢竟,他說自己很冷靜、很有計劃。
“至于我……”高嵘輕哂,“别把我想得像那些為愛癡狂的君主一樣。”
他看了眼手表,站起身。一個小時到了,他該去接池蘭倚了。
就在此時,他卻聽見了門外傳來了慌慌張張的跑步聲。
劉管家氣喘籲籲地推開了大門。他頭發淩亂,面色焦急。
許幽見他這樣,開始斥責:“怎麼學的規矩。慌張成這樣!”
“高先生,老夫人……”劉管家臉色一白,但仍然轉向高嵘,急急忙忙地說,“池先生昏倒了。”
“!”
許幽正欲開口叫醫生。沒等她開口,她就瞪大了眼。
她的兒子,方才還說着“計劃”的高嵘的臉色驟然大變。
随後,高嵘轉身從房間裡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