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忽然間,高嵘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認識這麼久,巫樾還從來沒見過高嵘這樣大笑過。高嵘笑了許久,看向池蘭倚道:“你和他說說,那枚手铐和那個架子,是用來幹什麼的。”
巫樾看向池蘭倚。美麗青年被他握着手腕,看起來整個人都要羞恥得被燙熟了。
高嵘卻看着池蘭倚這副羞憤欲死的模樣。他舔了舔嘴唇,眼裡閃過一道暗光。
……
“所以,你真是扔下公司,一個人在家裡窩了十天?!”巫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啊,你居然做這麼任性的事情。”
池蘭倚壓着聲音,小聲道:“我在尋找靈感……還有,别再問那個手铐的問題了……”
高嵘從門外進來了一次。他吻了一下池蘭倚的側臉,道:“晚飯一會兒就好。你今天做了什麼?”
池蘭倚将色彩繁複的填色畫冊向高嵘展開,眼睛亮閃閃的。
“畫了這個。”
“哦。”高嵘道,“我看看。不打擾你們聊天了。”
他把畫冊拿走了。
池蘭倚和巫樾在活動室内說話。高嵘坐在客廳裡,他攤開畫冊,枝繁葉茂的巨樹在他眼前展開。
向兩側展開的樹枝如兩隻巨臂,垂吊着數隻鳥籠。
鳥籠是藍色的。
他擡眼看向那透露了一點燈光的、屬于池蘭倚的房間。在過去十天裡,他曾多次往這個方向看。即使是在夢中,他也知道自己的腦袋應該轉向哪個方向。
半阖的門縫裡透露出暖光,在這片昏暗的夜色裡,它好似海市蜃樓中一點固執的燈塔。
從十天前,他們從湖邊莊園回來後,池蘭倚就把大部分的時間花費在這裡。
最開始的三天,他窩在這裡,在沙發上整天整天地睡覺,或者是似貓一樣盤在被子裡,閉着眼假寐。就像小動物在遭受意想不到的沖擊後,會暫時性地躲在山洞裡,逃避外界的一切。
高嵘沒有進去打擾他。他也沒有去公司。他把電腦放在客廳裡辦公,上班、下班、解決一切池蘭倚突然消失所帶來的問題。夜裡,他就在那張正對着房間的沙發床上睡覺。
門的這頭是他,門的那頭是池蘭倚。他們如隔着煙霧缭繞的大河,站在各自的彼岸,遙遙相望,沉默不語。河的兩岸,或是馬走日字象走田的棋盤,或是依依楊柳岸。他像一株大樹一樣枝繁葉茂,沉默地伫立在那扇有光的大門之外。
但從始至終,池蘭倚都沒有關上門。他始終留着一條縫隙。
好幾次,高嵘深夜醒來,他将房門的縫隙推開。他看着熟睡中的池蘭倚,池蘭倚被他咬破的唇角已經愈合了。睡眠時,他的唇角平平地放着,像是有複雜的夢在做。
高嵘把被子給池蘭倚掖上,又看擺放在池蘭倚面前的東西。
高嵘在商場上算無遺策。他有充分的才能,也有幾十年的預知。可唯有池蘭倚,無論他預知了長達多少年的,他們之間會發生的未來,他也始終沒辦法掌握池蘭倚。
這幾天他隻要閉上眼,就會想起池蘭倚問他,“我是不是又要去看醫生了”。
池蘭倚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重生了呢?
在過去,高嵘願意把池蘭倚當做一個對過去一無所知的人,而池蘭倚也表現得确實如此。他可以按捺住大部分的憤怒,仔仔細細地編織一座金色鳥籠,隻為了将未來會不聽話的鳥兒困住。
池蘭倚不知道怎麼運營公司,池蘭倚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生活,沒了高嵘,他甚至連找車出門都搞不定。這成功的複仇,足以讓燃燒在高嵘心中的、曾被狠狠背叛的憤怒暫且被壓制。
他可以冷眼看着自己的戀人、曾經間接害得自己殒命的仇人,變成一個隻會依賴他的廢物。一想到池蘭倚淪為如此,就連晨起時衣服都要靠他幫忙穿,他就暗自滿足。
但現實永遠不如計劃一般發展。高嵘心思缜密,最近一年以來,池蘭倚脫口而出的幾句夢話、幾句不合時宜的台詞,早已讓他起了疑心。
那個和他鬧得分崩離析的池蘭倚也重生了。
自從在湖邊莊園看見池蘭倚和華晏在一起,在昏迷後又說出那樣的話後,高嵘愈加确定了這個想法。
池蘭倚,真的也重生了。
不知不覺間,手裡的畫冊被高嵘撕裂了一個角。對于同樣重生的池蘭倚,他有無數次報複想做,無數句話想要質問。
而且他知道,重生的池蘭倚絕不是一個廢物。池蘭倚會和他打官司,池蘭倚會愛上其他人,池蘭倚會逃離他的掌心,他隻能加大報複力度,讓池蘭倚徹底離不開自己。
可是。
如果池蘭倚真的以為,他沒有重生呢?
如果池蘭倚真的不是假裝自己未曾重生,而是真的隻看見了一些幻覺片段,以為這是少年時被電擊産生的精神問題……那麼他對池蘭倚加重報複,對池蘭倚公平麼?
現在,他又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