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騎輛自行車的學生突然竄出來,嘴裡咬着一片吐司,拼命踩着腳踏闆,仿佛後面跟着個怪物,慢一秒他就會被叼到嘴裡。騎那麼快不說,竟然還一邊低頭看表,一邊加速。
所以從季芍禮身邊擦過的時候,直接就帶倒了她。
車速太快了,陸裁風根本來不及拉開季芍禮,隻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雙臂,才沒讓她在瞬間往自己這邊直直撲來時摔到地上。
季芍禮隻覺小腿外側一陣火辣辣的痛,她低頭一看,自行車腳蹬劃出了一條傷口,黑灰色的泥漬中漸漸摻雜上往外滲出來的血色。
陸裁風一把攥住那學生書包的肩帶,語氣中帶着季芍禮從未聽過的怒意,“撞了人還想跑?”
那學生睜大了眼睛,突然吐司掉到了地上,慌亂的眼神中竟閃現出一絲驚喜:“陸……陸裁風……”
“看我幹嘛?看看給你撞傷的人。”陸裁風冷着臉,腦袋一撇示意他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那大男孩低頭一看,一下子臉紅到脖子根,發現什麼之乎者也,什麼sin、cos、tan,什麼氫氦锂铍硼,都無法為眼下的情形求一個解。
“對……對不起!”男生一時間愁雲慘淡,擡起的手無力的垂下,隻能在校服褲上搓來搓去。
所幸要去的小店就在前面巷子裡,沒幾步路就到了。
門頭很簡單,隻畫了一個冒着熱氣的碗。如果不是寫明白“阿香粥店”,似乎以為這是阿香面館或者阿香飯店,都說得過去。
陸裁風大概是常客,剛一出現,老闆娘就眉開眼笑,“喲小陸,今天還替我新招攬了一位貴客呀!快坐快坐!”她拉開兩張凳子,招呼兩人趕快坐下。
“阿香姨,麻煩您照看下我朋友,我出去給她買點碘伏紗布。”
“哦喲,怎麼回事,這麼大一道口子!”阿香姨這才看到季芍禮的傷口,一把從飲品櫃裡抓出一瓶純淨水,“你别去了,趕緊給她洗洗傷口,碘伏紗布我這兒都有,我去給你拿。”
陸裁風扶季芍禮坐下,一擡頭,瞥見那學生也跟着到了店門口。
那學生在門口鎖好車,猶猶豫豫一直沒進來,見陸裁風注意到自己了,咬咬牙,磨磨蹭蹭地挨到季芍禮身邊坐下。
陸裁風冷着臉,一句話沒說。他轉向季芍禮,神色瞬間柔和了許多,“你先坐,我去洗個手,很快回來。”
見陸裁風起身走遠,那大男孩赧然伸出手,拉了拉季芍禮的外套,“姐姐,對不起,我剛趕着去找朋友,沒好好騎車。”
季芍禮上初中之後學會的騎自行車。她試過将風筝系在自行車後座上,沿着鄉下小路一路疾馳。風筝在身後搖曳,因相對速度而變得磅礴的風帶走空氣,她使勁蹬着腳踏,快喘不過氣,卻感覺自己正要飛起來。
這是她少年時間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之一。隻是後來有次車速太快,她被路上的碎石子絆倒,摔到了膝蓋,秦蕙蘭和許漱玉才知道她的自行車是個什麼騎法。
當時季芍禮心下惴惴不安,但許漱玉沒有多說什麼,隻細細給她包紮了傷口,眼中分明是心疼。後來許漱玉給她買了專業的頭盔護膝護肘等護具,但季芍禮再也不敢那樣撒瘋。
眼前的學生并不是不知錯,季芍禮咽下心頭的酸脹,忍不住叮囑了幾句:“這邊人來人往,你騎車得多注意點,不說撞到人怎麼辦,你自己摔了,父母肯定會心疼。”
陸裁風以最快的速度回來,看見季芍禮臉色軟和,隐隐有些笑模樣,松了一口氣,再一看,邊上那學生正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陸裁風抽出椅子坐下,深呼吸了一口,沉聲說:“冒犯了。”
他微微彎腰,握住季芍禮纖細的腳踝,如此輕柔,像在對待一件絕世珍品。
季芍禮一僵,下一秒發覺自己的小腿已經被架到了他大腿上。有一種灼熱從被陸裁風握住的地方蔓延開來。
陸裁風另一條長腿一掃,勾過來一個垃圾桶,又抽了幾張紙巾,鋪到桶裡。他擰開瓶蓋,柔緩地将純淨水倒到季芍禮的腿上。
冰涼的水溫讓季芍禮微微一顫,沿着傷口帶走髒污,也帶走了些許燥熱。水珠滴到桶裡的紙巾上,不曾濺起一滴,隻發出“滴”“答”的悶響,季芍禮一時間竟分不清那是水滴聲,還是自己的心跳。
她将目光從傷口上移到陸裁風低垂的臉龐。他眉毛輕蹙,濃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輕顫。照料植物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模樣?
“來,小陸拿着。”
季芍禮猛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