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五十九,季芍禮再一次憑借強大的生物鐘,在鬧鈴響起前一分鐘睜開雙眼。窗外燦爛的陽光透過窗前的紮染挂簾,綽綽約約地映在房間的大白牆上。
又是一個明媚的大晴天。
季芍禮拿起手機,打算給陸裁風發個消息問問他起來沒有,怎知一點開微信,才發現陸裁風半小時前就已經給她發了條消息。
陸:【醒了來食堂,今天我做早餐。】
許久沒嘗到陸裁風的手藝了,也不知他用芭蕉村的有機食材,能做出怎樣的美食來。季芍禮一個鯉魚打挺,迅速梳洗出門。
芭蕉村的人習慣早起,村中四處有炊煙袅袅升起,半山腰的梯田中,早已有人開始勞作。而阿果老師,則會在每日工藝廠開工前,到花圃中忙活,除草捉蟲,修枝散葉,澆水施肥。
季芍禮佩服不已。付出這麼多心力,才能讓這花圃如此生機盎然,大抵世間事皆是如此。她不禁迎着日頭伸了個懶腰,狠狠地舒了一口氣。
有了新的想法,兩周來的郁結與疲憊一掃而空。
“小季起了?”
“嗯,阿果老師早!”
“早,今天是小陸做的早餐,味道可不錯啦。你趕快去嘗嘗。”
“好嘞,阿果老師,我和小陸今天四處逛逛,摘些花朵葉片,應該沒事吧,需要向村委會報備嗎?”
“隻管摘,不礙事,你們又不是那等濫砍濫伐的人。花開花落,草木枯榮,大自然的手,可比你們狠呐。”
*
食堂的門大開,還有老遠,就瞧見陸裁風在竈台前忙碌的背影,季芍禮不由加快了腳步。
陸裁風似乎能認出她的腳步聲,頭也沒回就叮囑起來,“先坐,稀豆粉已經煮好了,我現在給你下米線。”
季芍禮從善如流。
桌上擺着些調料,辣椒面、生姜水、蒜泥汁、小蔥花、以及當地特色的酸菜和肉醬。
季芍禮舀了一小勺辣椒油,又撒了些許辣椒面,其他的倒是沒動,隻因酸菜和肉醬裡,也是有姜末和蒜末的。
眼前突然多了碗米線,幹撈過了涼水,鋪着燙過的幾片青菜葉,還蓋了個煎蛋,頗有些不倫不類。
陸裁風瞥了眼季芍禮調的稀豆粉,笑着坐下,“看來我沒猜錯,在這這麼多天,你果然還沒适應。所以我有先見之明,沒加蔥姜蒜,也沒加其他小料。”
季芍禮撇撇嘴,“食堂的菜我可都吃了,一點也沒浪費呢。其實也挺好吃的,當然,如果沒有蔥姜蒜,那就是百分之一萬的好吃了。”
陸裁風翹起嘴角,自顧自往他的米線裡倒香醋。“嗯,值得表揚,獎勵你一頓沒有蔥姜蒜的早餐。米線調料你自己按口味加。”
季芍禮有樣學樣,加了一小勺辣椒油和兩大勺香醋,湊近一聞,眼睛清泠泠地歎道,“好香!”
“在這裡這麼多天,吃辣的本事倒見長。等下我們去哪兒?”
“走到哪兒算哪兒,就當是郊遊。”季芍禮吸溜了一大口米線,心滿意足。
陸裁風不動聲色将抽紙往她那邊推了推。見對面的人依舊一臉茫然,他無奈一笑,挺身微微前傾。
似乎是土雞熬的高湯,米線順滑不失嚼勁,拌上酸辣滋味的調味,香氣濃郁、清爽開胃。季芍禮正在細細品味這口米線,卻見陸裁風臉龐忽然湊近,不由愣怔。
此刻陸裁風的眼神似乎格外柔和,襯得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攥着的紙巾,都仿佛粗砺了些。這抹粗砺落在她的唇角,卻随着陸裁風手上緩慢而專注的動作,狂奔在她神經纖維中,麻麻的、澀澀的。
季芍禮慌亂之下一把按住紙巾,卻也一并按住了隐在紙巾中的那隻手。她從未發現,原來指腹觸碰到不屬于自己的皮膚紋理與溫度,竟是如此如此怪谲的一種感受。
陸裁風似有所覺,收回他的手。
季芍禮偏過腦袋,揉起那團紙巾胡亂擦了一圈嘴巴。
紙巾離開唇邊,可那抹異樣,卻仿佛還遺留在肌膚深處。
好丢臉,又不是三歲小孩!季芍禮不知怎麼冒出一股無名火,又猛猛擦了好幾下。
“輕點擦,紅了。”
“……趕快吃你的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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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芭蕉村的時候,季芍禮原以為村中花草樹木不多,今天仔細一逛,才發現是自己沒看仔細。
大概是為了不擋光,村中樹木都經過修剪,不算高大,再加上多是黃土路和石闆路,所以一眼看去沒多少綠色。
實際上,村裡栽着許多芭蕉樹、李子樹、火龍果樹,有的土掌房牆邊挂着三角梅和爬牆虎,曬頂四周也随意生長着仙人掌。村民院中,除了開辟的小菜地,多少還養着幾盆花木,茶花、多肉、仙人柱等等,多用陶罐瓦盆栽種,古樸野趣。
村裡人大多淳樸友善,這幾日也多少同她打過照面,聽她道明來意後大手一揮便讓她自己看着采花摘葉。季芍禮連忙道謝,陸裁風及時接過,放進早上問阿果老師借的小背簍裡。
兩人才剛出村口,就已經收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