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眼看蕭子良還在憨笑,反手就命令他給大秦新出爐的吉祥物寫了首詩。
蕭子良:“……”
行吧,他寫過很多名滿天下的詩文,但《卡皮吧啦頌》确實是史無前例的第一回。
廚房裡,各式茶水飲品都全部備齊。
蕭子良碰見了林逋,他正在泡一壺西湖龍井。
白衣若雪的隐士在茶煙袅袅間低眉,素手分撥翠葉,長發用一根玉簪極為随意地束起,又有幾絲飄然垂下。
清茶在盞中翻動,好似一池雲霧湧卷。
這一幕,連人帶茶,宛然凝結成了一幅靜谧的水墨畫。
蕭子良靜靜欣賞了許久,接過林逋遞來的茶盞,含笑道:“和靖先生有空一定要來我大齊,見見我父皇。”
武帝是曆史上第一個以茶代酒,用茶來祭祀太廟與社稷壇的人。
他生活簡樸,勤儉治國,絕不許鋪張浪費,曾讓蕭子良以後拜他的陵也不要宰牲,放一些茶酒和果脯糕點就行,以免浪費。
蕭子良笑道:“屆時,我們可以開一個茶話會,邀請各路文人墨客,一同曲水賦席,清流杯盞,風雅不遜蘭亭。”
若别的帝王,林逋自然不願去見,但以茶會友,單純參加一個茶話會倒是無妨。
他微微點頭:“我會的。”
蕭子良飲完一杯龍井,唇齒留香,接着,就陷入了沉思。
他本來是想給朱祁钰制作一杯龍井的,但有林逋珠玉在前,還是算了吧,就算把自己丢進鍋,都煮不出這麼好的茶來。
那就隻能......
以創意取勝了!
蕭子良自由發揮,用一些玫瑰、辣椒晶體、清涼花、西湖龍井、抹茶粉、來自南美洲卡皮吧啦故鄉的馬黛茶葉片,DIY了一壺自己也說不清名字的鬼東西。
他美美地飲了一口,但覺一股奇異的味道直沖天靈蓋。
嗯,确認了,一定可以驚豔到小钰!
林逋在旁邊欲言又止,暗自決定如果下回開茶話會,第一個就要把他這個危險分子趕出去。
“小钰快看,我給你帶了好喝的!”
蕭子良興沖沖地往回走,發現朱祁钰凝視着命運劇本,神情破碎。
“怎麼啦,你看到什麼了?”
蕭子良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低眸望了望卷軸,頓時爆發出一聲怒斥:“欺人太甚!他們膽敢這樣對你!”
一壺茶在驚怒中怦然落下,眼看就要灑在紙上。
朱祁钰回過神來,眼疾手快,迅速地伸手一撈。還好,沒漏出來,還能喝。
蕭子良已經氣壞了,恨不得把這張紙給吃了。
朱祁钰無奈,隻得一人倒了一杯茶:“雲英,你先坐下。”
見蕭子良怒氣沖沖,舉杯一飲而盡,他尋思着這茶應該沒什麼問題,就端起了茶盞,下一秒——
“噗咳咳咳咳咳!”
從外觀上來看,這隻是一杯平平無奇的茶水。
但喝下去的時候,他竟然仿佛看見了太爺爺朱棣在黃泉路上征戰,殺得人頭滾滾,忽而回頭對他龇牙一笑。
而他的爺爺朱高熾,扭動着胖乎乎的身子,艱難起舞。
他親爹朱瞻基在一旁高聲清唱着:“正月裡頭一天啊~過呀麼過新年~”
一瞬間,朱祁钰就被自己的想象吓醒了,狠狠打了個寒顫,再回看手中杯盞,視線已經充滿了驚悚。
這能是茶水?
分明是緻幻劑!
蕭子良擡眼朝他一看:“小钰,你也很生氣對不對,快來喝點茶舒緩一下,你未來竟然落得這麼慘痛嗎……”
身為當朝天子,居然被一個廢帝成功發動政變困殺。
死後廢除帝号,不入太廟和皇陵,無神祠無奉祀,隻得了一個戾字。
是不是很熟悉?
可太熟悉了,簡直跟他本人的境遇一模一樣。
同樣英年早逝,同樣死後毫無祭奠,而且也同樣被自己的至親狠狠背刺了一刀,凄涼謝世,走都走得極其不安穩。
此刻,蕭子良看着朱祁钰,宛如見到「世另我」,心中憐惜,伸手就要給他倒茶。
朱祁钰趕忙躲開了,内心驚恐萬狀:朕身邊最大的危險就是你!你不要過來啊!
蕭子良尋思着可能是他心情不好,倒也沒有勉強。
隻是歎息道:“你呀,就是心太軟,就該早點斬草除根!要是你果斷殺了你哥哥,我也果斷殺了蕭鸾蕭昭業,哪裡會迎來日後這些禍事……”
朱祁钰打斷他,輕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迸出了這句話:“朕真恨啊。”
恨疏于防備,恨自己錯信于人,恨魂斷深宮身死非命,恨第八年寒冬正月,春光永不至。
恨昔日同心的君臣隻能共踏黃泉路,而豎子宵小,卻竊據高位笑到了最後。
也恨分明挽救了江山朝綱,卻沒有一個好結局。
但他最恨的,還是自己的一念之仁。
怎麼就沒殺了朱祁鎮,為什麼獨獨放過了他呢。
于謙赴難的時候,正凜冬深雪,陰霾四合,天寒地凍掩不住萬民哀哭聲四起,每一聲,仿佛都在心上進行一遍淩遲。
這些話,全都沒有說出來,但蕭子良一定已經感知到了。
蕭子良沉默許久,眼圈倏然紅了,一把攥住了朱祁钰的手,喃喃道:“……我也是。”
怎麼能不恨呢。
對他來說,那是十年的烽火戰亂,是虧空的國庫,是萬靈的生機,是齊梁禅代,整個江山社稷的傾覆,家國神器的易主。
是他全家滿門的性命,也是他好友沈約、謝脁、王融,将刻骨遺憾寫滿了浩蕩史書頁的一生。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默然無言。
過了許久,朱祁钰打破了這片寂靜,沉沉地歎息道:“是朕之過,誤了廷益,也誤了自己和天下人。”
蕭子良:!忽然警覺. jpg
不是,小钰你在說啥啊!
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情緒穩定,從不内耗。
因為曾經得到過很多很多的關愛,所以内心溫暖而明亮,動力十足。
當然,他之所以不内耗,主要還是在某種程度上,他最擅長創死别人……
“一派胡言!”
蕭子良袖口一挽,惱怒地在桌沿一拍,“于謙的死跟你有何幹系?莫要拿别人的錯來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