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甯說完就想起來裴叙是個重大傷員了。
她幹咳兩聲,又笑着上去:“我在跟你開玩笑呢,你受着傷,我怎麼舍得你搬重物,哈哈。”
裴叙并不搭腔,蘊甯暗暗揉了揉自己手臂,走過去挪沙發,不忘小心翼翼看着裴叙顔色。
裴叙不想再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了,不等蘊甯手搭上那張白色沙發,他幹脆的用腳抵上沙發腿,微微用力,将它挪到了身旁的角落——離他床最遠的地方。
“……”
蘊甯不再掙紮,她心滿意足了。
如果要加班,那也一定要盡量舒服的加班。
裴叙不在家的時候蘊甯特别愛窩在二樓中廳這張沙發上,雖然外表簡約了些,但癱在上面不要太舒服,有點像她之前家裡的懶人沙發,但比那個要更大更舒服些。
她過去整理沙發上的靠枕,想到什麼,扭頭看裴叙:“你傷口不能沾水,那洗澡怎麼辦。”
裴叙并不答話,拉開衣櫃拿出睡衣。
蘊甯:“要不我幫你洗?”
“……”
死一樣的沉寂。
裴叙現在知道蘊甯為什麼要賴在這裡不走,無非是程家老爺子去世後沒了靠山,而程蘊甯,她就算再笨也能感知到自己的處境。
但裴叙并不關心。
當初之所以同意,一是因為當時懷疑她行為如此反常的動機,二則顧及為他們指婚的兩位老人。
但他這位名義上的妻子實在是太沒有邊界感。
“程蘊甯。”
他面無表情的這麼叫了一聲,蘊甯心裡一慌,立馬跟被教導主任點名的小學雞一樣坐直了:“……嗯。”
女生神态難掩緊張,眼裡常有的笑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怯怯的視線,蘊甯就用這樣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他。
裴叙不懂得她既然害怕自己,又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
“如果不想搬出榮錦,”他冷然的說完剩下的話:“就别過界。”
裴叙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已經夠明白,他不想再多說,覺得麻煩。再者,程家自己的事情,他不想插手。
即使幫程蘊甯解決一次麻煩,也隻是因為去世的程老爺子。
程蘊甯膽子很小,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
她像路邊随處可見的流浪貓,沒人的時候會閑适的趴下曬太陽,但行人出現時它又覺得怕。
然而又有着親近人的本質,沖路過的行人讨好的叫了幾聲,如果沒得到對方同樣親近的回應,它就會像做錯事一樣退開,暫時躲到沒人的地方。
裴叙并不在乎她是否會離開,離開後會躲在哪裡。
“别再越線。”他再一次這麼警告着。
他冷淡的說完,自認程蘊甯不會也不敢再煩他,拿了衣服就要離開。
擦身而過的時候,裴叙被衣角被人扯住了。
蘊甯扯住後又立馬松了些,隻剩微小的力道,像是在害怕,卻還是想攔住他離開。
“…我隻是擔心你。”
女生隻抓了小小一角,聲音不大,但還是清清楚楚傳到裴叙的耳朵裡。
大概因為他剛剛那些話,她現在表情又有些可憐,仰頭看着他:“你覺得煩我也要說,我想讓你傷快點好。”
那隻小貓試探性的沖他搭了爪。
裴叙想,或許是因為自己真的太累,也最煩這樣浪費時間無意義的交談。
反正,他掙開了揪着他衣角的瑩白指尖,沒再說話。
“你小心些……”蘊甯絲毫不意外的看着男人的背影,沒有放棄,“那我現在倒杯熱水,一會兒你把藥吃了。”
據她觀察,裴叙應該是有點潔癖,讓他真的不洗澡也不太可能,反正總要擦洗一下,盡量不讓他左側腰腹的傷口碰到就可以了。
裴叙又沒有自虐傾向,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
蘊甯本以為她會很難以入睡。
她從十幾歲開始就一直是一個人,和一個不熟且對自己帶着些敵意的人睡在一間還是有點考驗自己的心态的,而且裴叙不知道有什麼不好的睡覺習慣。
然而她低估了自己的睡眠、心态以及裴叙的睡覺習慣。
裴叙睡覺很安靜,加上徐屹開的藥裡就有安眠成分——這也是徐屹交代事項時告知的,他睡得很快。
他卧室裝潢也很簡約,隻是沒有像蘊甯那樣,有個睡覺也要亮着一盞小燈的習慣。
但在全暗的房間,窩在舒适的沙發上,能聞見很淺的沐浴露的味道,耳邊還有裴叙這種大佬平穩的呼吸聲,蘊甯倒是一點不覺得害怕,睡意襲來,沒多久就睡了。
蘊甯是被滴滴的報警聲吵醒的。
雖然睡得踏實,但有徐屹的叮囑,蘊甯還是繃着根弦。
裴叙睡覺時佩戴了儀器監測他身體狀況,蘊甯這次反應很快,但又怕沒什麼事,她再打擾到裴叙睡眠。
睡前已經讓裴叙警告了一次,蘊甯怕真的觸碰到這位上校的底線,隻好借着微弱的月光摸黑去床邊看。
警報聲隻響了兩聲就停,裴叙呼吸依舊平穩。
蘊甯半蹲着看了看床頭櫃上擺的那架小小儀器,将顯示内容拍照發給了徐屹,徐屹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蘊甯看不懂這數據,想了想,隻好稍稍往前,準備看看裴叙的狀态。
雖然她很怕裴叙,但她也不能真得讓裴叙身體出事啊。
怕發絲碰到裴叙,蘊甯把一頭長發草率的盤了下,碎發也挂在而後,這才放下心彎腰去看。
平心而論,裴叙确實好看。
卧室窗簾隻拉上了一層,淺淺月光灑在他臉上,在鼻側投下小小陰影。
睡着時他身上平日那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就不大顯,雖然還是讓人覺得深沉淩厲,但似乎沒那麼不可靠近了。
這張臉還是男配,男主得是什麼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