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如此發達的聯邦,對他這樣的症狀也束手無策。
“那群人在被抓捕時說,這是送給23隊的禮物。”
廢棄的工廠裡,地上是用血寫下的編号。
RAC010263。
那是裴叙的編号。
不知是出于進一步的恐吓還是表示這一行徑是對副隊裴叙的報複,也不知道那是用的誰的血。
陳銘禹的父母認定對方目的是後者——他們要針對的是裴叙,其他人無辜被殃及牽連。
“裴叙之前常常去看望,最開始陳銘禹的父母會咒罵,後面就是一成不變的哭怨,裴叙那個人……”徐屹頓了頓,又說:“你也知道的,他不會說什麼話,一言不發地聽完,安靜地離開,再給他們賬戶裡彙款。”
蘊甯聽到這裡,覺出徐屹語氣的不對,擡眼看向他。
“你看到他們那身行頭了吧?”徐屹沒有辦法,低緩的語氣裡又是無可奈何的怒意:“就如他們今天所說,兒子已經出現了那麼嚴重的心理狀況,顯然無法自理,裴叙給的錢足夠他們雇三十個護工照顧好他一輩子了,他們卻還是能讓他一個人出現在大馬路上……”
“……聽說三年前,兩個人又有了一個兒子。”
像是伥鬼一樣利用自己的親兒子這麼些年,而裴叙遞交的将陳銘禹交由軍部醫院長期照料的申請,每次都會因為這對父母的不同意簽署而無法辦理。
縱然裴叙可以通過其他方式,可那是陳銘禹的父母,眼淚和兒子變成他們的底牌,清醒狀态下的陳銘禹對他們又是依賴的态度。
蘊甯聽完,沉默了一陣,再開口時,問了徐屹一個問題:“裴叙那時才十九歲,是嗎?”
徐屹看向她:“是。”
“是個冬天?”
徐屹這次沒有很快回答,但也并沒有想很久,他點了點頭。
事實上,這是他跟周澤都知道的事情。
是在冬天,下了大雪,才十九歲裴叙穿了西裝赴宴,剿滅這樣的組織,裴叙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他冷靜、果斷,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參加任務的人,隻是眼角眉梢可以窺見幾分意氣風發。
徐屹做完八個小時的急救手術出來時,裴叙就站在安靜的長廊外。
他身上昂貴定制西裝已經變得皺皺巴巴,血迹斑駁。
那時裴叙十九歲,那樣窮兇極惡的暴徒最終倒在他的槍下,倒在他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同伴身旁。
……
蘊甯之所以這樣問,是想起之前自己和周澤的一段對話。
彼時首城尚在秋季,隻不過幾場秋雨下來,氣溫下降,周澤在送蘊甯出作戰中心的路上同她的對話。
蘊甯當時覺得有些冷,攏了攏身上的風衣,感歎:“冬天馬上要來了啊。”
周澤溫和地應聲,隻是幾秒後,他又靜靜道:“上校不喜歡冬天。”
蘊甯一愣:“……什麼?”
周澤回神,看了眼蘊甯,自覺失言,便笑道:“大概覺得首城冬天相較于其他地方太冷,就不大喜歡。”
“怎麼會。”蘊甯咕哝了句,也不是存心與周澤争執,隻是自己覺得意外。
她還挺喜歡冬天的呢。
陽光暖乎乎的,天也時常晴朗,沒有夏天那樣多變,吃得東西也都是熱氣騰騰的。
她最喜歡在冬天的周末窩在被窩裡追劇了。
蘊甯那時期待地想,馬上,馬上她就要迎來在這個世界裡過的第一個冬天了。
可是裴叙不喜歡冬天。
……
蘊甯站在病房門前,深吸一口氣,讓臉上表情輕松了些。
然而不等她手扶上門把,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
裴叙似乎就是要出門,兩人對上視線,裴叙率先開口:“去哪裡了?”
“找你去了,找了一圈沒找到。”蘊甯笑了笑,舉了舉手裡的手提袋:“買了兩杯咖啡回來,你要喝嗎?”
裴叙沒接這句,墨眸停在蘊甯的臉上,停了幾秒後開口問:“聽到了?”
知道他這句問的是什麼,蘊甯臉上的笑頓住。
她緩緩收回手,将咖啡放到茶幾上,看着裴叙,沒否認:“你怎麼……”
“聽到腳步聲了,隻是沒想到是你。”
如蘊甯所想,安靜地樓層裡,電梯廳外停滞的腳步便也很明顯。
蘊甯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是哦,裴叙這方面的警惕性簡直像是進化的,跟普通人不一樣了。
裴叙表情淡漠,突地又問:“你跟徐屹見過了?”
“……嗯。”
這又是怎麼知道的?
裴叙眼底帶了幾分了然,蘊甯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你别生氣。”
然而裴叙聞言,眉微斂,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隻說:“出院手續辦好了,回家。”
然後看着她,伸了手。
蘊甯覺得莫名,傻愣愣眨了兩下眼。
裴叙:“不是給我買的咖啡?”
蘊甯點頭如搗蒜,忙又拿起,隻是遞給裴叙的時候,對上他淡然的視線,想到什麼,手又收了回去。
裴叙垂着眼看她,一向平淡無波的眼裡有幾分不解。
在裴叙的注視下,蘊甯傾身,可以稱得上是莽撞地抱了上去。
裴叙身上的黑色風衣還帶着室外的涼意,蘊甯手很不熟練地搭在男人的腰間,原本組織好的安慰語言到了這時也想不起來一句。
于是不知過了多久,她還維持着頭靠在裴叙懷裡的姿勢,磕磕絆絆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裴、裴叙。”
“我覺得首城的冬天有些冷。”
“我們一起過吧,怎麼樣?”
……
而裴叙從她靠過來的那一瞬就垂下了眼睫。
雙手落在身側,指尖微動,卻沒有回應這個莽撞又小心翼翼的擁抱。
裴叙想,他大概确實沒有修養好,身體還需要做第二次檢查。
不然怎麼會像是大腦故障了一樣,忘記自己在這時有沒有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