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屹給他輸液時已經無奈到臉臭了，“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您總得占上兩個吧，天天忙得腳不沾地還操心那麼多事，你不生病誰生病。”

其實是實話，他這些天睡得不好，飯也總是對付，因為這樣的生活方式生病其實是在浪費更多的時間，絕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蘊甯現在坐在他眼前，裴叙覺得不大真實，視線一錯不錯地看着蘊甯：“……周澤告訴你的？”

蘊甯打量完裴叙的臉色，确定這人現在沒什麼大礙，正百無聊賴地環顧病房時聽到了這一句，猜測到裴叙要說什麼，她沒好氣地點點頭：“沒事，告不告訴我也已經被道德綁架了。”又很直接地對裴叙說：“我不去12星了，東西已經送去榮錦了。”

“……”裴叙先是睜大了眼，能看出眼裡的意外，但随後他神情又緩緩地變了，他觀察着蘊甯的神情，“周澤跟你說這件事，我不知情。”

其實裴叙就沒往這方面想，他不覺得自己的生病對蘊甯會有什麼影響——告不告訴她都不會有什麼影響，當然也就不會特意叮囑周澤不要告訴蘊甯，他想，大概這就是周澤大着膽子私下給蘊甯發了消息的原因。

這話蘊甯當然信，一來周澤有前科，二來裴叙絕不是拿生病博取同情的人。

——這人可能都不覺得生病是件稀奇的、脆弱的、大多數人都希望被關心的一件事。

但自己還是回來了，回來看他了。

蘊甯心裡歎了口氣，再次對自己作出了“不争氣”的評價，面上沒顯，問裴叙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不歡迎她回去。

果然裴叙神情有了變化，他先是張張嘴，像是不知道蘊甯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一向說話簡潔幹脆的人此刻沉默的時間有些久，然後吐出一句低低的“沒有”。

“我很想你回來。”他頓了頓，又去看蘊甯，因為皺着眉，神情顯得很嚴肅認真：“但是你在那裡待得開心的話，也可以住下去的。”

蘊甯知道他生病後會選擇來看他，裴叙對這樣的結果已經很滿意，盡管想念，他卻并不想蘊甯因為自己生病的理由被留下。

繼續住下去，然後再讓這人在繁忙事務裡擠出時間兩頭跑，身體不要了還是工作不要了，蘊甯看着他，把這話說了一遍，又說：“那你少來12星也行。”

裴叙回答得出人意料地快：“好。”随即又問：“怎麼對你來說算少？”

蘊甯：“……”

是生病還是因為裴叙唯獨在這方面缺根筋，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

蘊甯輕輕地歎了口氣，擡眼去看裴叙，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你不明白嗎，裴叙。”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映出裴叙的身影，“我雖然會怕你，但我要是不想，誰也不能讓我留下的。”

裴叙一怔。

蘊甯這話說得确實直接，也讓裴叙想起什麼不大愉快的事情。

上校沉默了些時候才遲鈍地意識到蘊甯這是願意留在首城的意思，他嘴角一點點的揚起，在意識到什麼後又忽然趨于平直。

“雖然會怕我……”裴叙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沒有什麼表情地去看蘊甯：“你怕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場病，裴叙臉色透出幾分蒼白，現在這樣看着蘊甯，居然顯出幾分可憐的樣子。

“……”

蘊甯覺得自己這個認知是錯覺，但還是開口解釋：“……我是說以前。”

“為什麼怕我。”裴叙卻像是對這個答案不算滿意，執拗地看着蘊甯，“我并沒有對你做什麼。”

蘊甯再次有了裴叙在委屈的錯覺，她伸手，摸了摸裴叙的額頭：“沒退燒？”

“……算了。”裴叙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垂下了眼，視線停在她指間的素圈上，不再繼續這個問題，

蘊甯看着他的表情，隻好又說一遍：“真的是以前，現在我要是怕你，還回來幹什麼。”

回來是回來了，對之前的事情卻避而不談，之前跟裴叙說得要想想的結果也沒有了下文，蘊甯完全沒有要再提起這些的意思，裴叙察覺到這點，沒有将人逼得太緊，也沒有主動提起。

總之，裴叙在當天下午和蘊甯一起回了榮錦。

翠翠已經被送了回來，再次回這裡小貓顯然自在很多，窩在自己那片貓貓園區懶洋洋地曬太陽，蘊甯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裴叙在一旁陪着。

她頭發全紮了起來，露出光潔白皙的脖頸，專心緻志的給自己那堆東西尋找去處。

她拿起一個盒子回身，對上了裴叙的視線。

他神情平淡，視線就停在自己身上，蘊甯動作一頓，随後若無其事地将手裡的盒子舉給他看：“這個給你用，從12星買的香薰，别人推薦給我的，據說安眠靜心很有效。”

裴叙看了她幾秒，沒動，問：“那個寵物醫生推薦給你的？”

蘊甯：“……”

蘊甯點頭，有些奇怪地看他：“這不是重點吧 。”

她舉起的那隻手上就帶着那枚素圈戒指，裴叙看了會，不欲多說，沉默地想伸手接過，蘊甯卻往後躲了躲。

已經有過誤會了，能說清楚的還是說清楚比較好，蘊甯看着裴叙，“他推薦時我說了，我說這是給我先生買的。”

大概高延真的有點那個心思，蘊甯自己也覺得說清楚對誰都好。

“……”

裴叙滞住。

蘊甯也不打算經他手了，怕他不會真的用，她直接起身上樓，打算給裴叙放在床頭櫃裡。

裴叙本人還在愣神，晚了片刻才察覺到蘊甯的意圖，裴叙當然不會攔她，隻是幾息後他想起什麼，變了神情，邁着大步跟了上去，叫了一聲蘊甯的名字，難得從動作裡透出幾分急切，想要阻止她的行為。

但到底是晚了，蘊甯很早之前已經能自由進出他的卧室，她推開門，然後停在了原地。

實在沒有辦法不去注意到的——卧室一貫的整潔不再，床尾地上倒着幾個酒瓶，再近些的茶幾上的煙灰缸裡堆着滿滿當當的煙蒂。

蘊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