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嶼是個很好懂的人。
曾經甯燦說他是一杯不冷不熱的白開水,除了因為他的性格,還有一個原因,段嶼在她面前是透明的。
盡管他們隻在一起了三個月,但甯燦對段嶼心思的判斷從未有過差錯,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話也别說那麼絕對,現在大數據很驚人的,你發到網上的東西很容易推送給認識的人,不保證齊辰生沒刷到過。”
“你怎麼……”段嶼擡頭對上甯燦戲弄的眼神,驚訝隻在他的眼底閃過一瞬,接着就垂眼盯着地面看,可不斷被反複擺弄的手表暴露了它的主人。
甯燦将段嶼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卻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焦灼。
雖然社交平台賬号被現生認識的人發現确實有些羞恥,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早知道就不說了,甯燦突然後悔剛才的多嘴。
段嶼幾次悄聲擡眼看向甯燦,卻又在甯燦即将和他視線交彙時低頭,跟他來來回回了幾個回合之後,甯燦實在受不了了,她猛地起身,強硬地拽住段嶼的衣領,迫使他與自己對視。
“說話!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咱們是前任的關系,不是土匪和地主的關系,你那麼害怕我幹什麼?”
段嶼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心理建設了一番才開口說:“照片可以不删嗎?我一會兒就全都私密掉,以後也絕對不會外傳。”
“我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可我就是不想删。”
段嶼終于把壓在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甚至帶着些無理取鬧。他大概猜到了甯燦的回答會是什麼,但話落的那一刻,他卻出乎意料地坦蕩。
就是舍不得,就是不想删,他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撒謊。
“就這事呀,你以為我會讓你删照片?”
甯燦松開了鉗制住段嶼的手,重新坐了回去,眉眼彎彎,純屬被段嶼的想法給逗笑了。
這人腦子裡天天都在想什麼啊?她有那麼不解人意嗎?
何況現在出片真的很費勁,那些照片都挺好看的,直接删了怪可惜的。
“我隻是有點怕。”
“怕什麼?你不删我還能逼着你當我的面删嗎?”
怕你要讓我把唯一的一點回憶清空。
段嶼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隻是一味地搖頭回應甯燦的話。
想了想,甯燦真誠地給段嶼提了個建議:“不過你其實可以趁着咱們分手,在你賬号簡介那新添加個“185,單身”,再把之前有我的照片全部處理掉,我相信你的粉絲數量肯定會翻倍的。”
段嶼情緒不太高漲,淡淡地回複道:“要那麼多粉絲幹什麼?我沒想過當網紅,都是随便發的。”
“哈!你這話可不能讓簡樂樂聽到,不然她會掐死你的。她辛辛苦苦經營的美妝穿搭賬号怎麼也突破不了3w粉絲,你随便發點照片,輕輕松松粉絲就快破10w了。”
“對了對了,你接過廣子嗎?現在接廣子也蠻賺錢的,簡樂樂那個粉絲量接一條廣子都能有大幾千,你這個不得更多呀。”
甯燦對自己不太了解的領域一向抱有極大的好奇,尤其親眼見證了簡樂樂的起号曆程。看着那個曾經買大牌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生,會為第一條廣子打來的幾百塊錢興奮到流眼淚。
甯燦當時還以為簡樂樂家裡出了什麼事,家道中落到需要女兒賺錢還債了,立馬悄悄往她的卡裡轉了一筆錢。
本以為會獲得閨蜜感動的淚水,結果下一秒簡樂樂一個電話就打來,瘋狂八卦她是不是給哪個野男人打錢打到她這了。
呵呵,隔着話筒她都能想象出電話一端簡樂樂生龍活虎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是家裡出什麼事的狀态,甯燦覺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騙了。
“我沒有接過。”
段嶼誠實地回答道。
他的私信裡每天确實有很多廣告商來談合作,不過他都沒有搭理過,太麻煩了,試品寫腳本還有拍照都太麻煩了,他讨厭麻煩。
不過是個記錄生活的平台,某天突然被推流獲得關注對于段嶼來說都是意外,他沒想把它當成金礦開發。
甯燦早就猜到段嶼這個性格不會做那些事情,但這個話題一旦結束,也不知道該扯些什麼别的,隻能無趣地捋起身邊沙發墊子上的絮子。
一時客廳裡隻能聽到挂鐘嘀嗒嘀嗒的聲音。
段嶼抿緊雙唇,為自己的無聊感到坐立不安,他瞥了一眼時鐘,頭腦發熱生硬地扯了一個話題:“不早了,我們還是先聊聊齊辰生的事吧。”
甯燦手上的動作一頓,緊接着将眼前的碎發捋到耳後,沖段嶼毫無感情地笑了笑。
“好呀,跟前男友聊前男友,确實比現在有意思。”
段嶼早已習慣在甯燦面前将假面和自己融為一體,對這句話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是枉自開口說:“他後天回來,初定在大後天同學聚會。大家的時間都很散,既然定下來了就不會輕易改了。”
“我的想法是你們兩個不要碰上面,不管他現在對你還有沒有感情,都盡量不要見面。”
“嗯,确實,萬一一見面,我發現他長得比之前更帥,并且比之前更有魅力了,我又愛上了舊情複燃怎麼辦?畢竟是初戀,和之後的那些意義不一樣。”
“之後的那些”中的一個就在她的對面,聽到這話隻是眼睑微垂,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你不是不吃回頭草嗎?”
被回旋镖戳中的甯燦有些惱羞成怒,随手将身邊的抱枕往段嶼身上一扔,怒氣沖沖說:“你管我!”
段嶼承受住了那一重擊,又将抱枕撿起拍了兩下重新放回到了沙發上,“反正他那種人還是不要舊燃了。”
甯燦冷眼相待,自嘲道:“那沒辦法,我是易燃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