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一動不動,惡狼似的雙眼裡滿是提防之色,“我就在這!”
扶灼微微蹙眉,感受到了心頭遽爾出現的悶痛。
......年紀不大嗓門不小,心思也比蕭樟還難測。
沒擡手去捂隐痛的胸口,扶灼隻垂眸将細瘦的手指抵着掌心,而後淡淡道:“你要杵在那兒也可。但我身體不适,說話不會太大聲,你有什麼聽不清的,我不會重述第二遍。”
狗蛋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往前走了幾步,“你要說什麼!”
扶灼擡起因咳嗽而濕潤的眼睫,靜靜看了看他。
細看之下,眼前這少年的眉眼的确與華師有幾分相像之處,但二人的個性可謂是天差地别。旁的不說,就看他蠻橫無禮的模樣,扶灼也實在難以将狗蛋與夢外那多禮到近乎虛僞的攝政王聯系起來。
可對方警惕值的高低卻與自己的狀況好壞息息相關,這點倒和蕭樟相同,做不得假。
扶灼收回目光,蒼白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有唇部因沾了血色而多了幾抹殷紅,顯得格外豐姿冶麗,“偷師也好,學習也罷,若你還想繼續在牆角下聽些什麼,便好好改了這扯着嗓門同人喊話的習慣。”
狗蛋像是被噎住,直接哼了一聲,扭頭不說話了。
見他安靜,扶灼腦子裡那陣鈍痛也好了許多,他低頭喝了一口涼透了的茶水,輕飄飄地開口:“你想跟着我學東西?”
本以為狗蛋會繼續哽着脖子嘴硬,不想這會兒倒老老實實承認了:“......村裡人都說你的本事大。”
“你既信我本事大,又愛在我上課時躲後頭聽牆角,那麼我也算你半個老師,”扶灼輕輕壓了壓指腹,“旁的你不懂便罷了,尊師重道的道理你也總該明白。方才我不過多看了你一眼,你便要舉着手中那黑漆漆的東西砸我,這又是什麼道理?”
抵在食指上的指甲驟然移開,指腹卻依然蒼白,扶灼似乎早已習慣,隻平平地移了視線,淡然開口:“如果要回答,就想好了再說。”
出乎意料的,狗蛋此刻倒沒有再紅着臉辯駁什麼,隻是無聲地站在原地,将頭壓得更低。
扶灼對他的反應卻不意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袖上星星點點的血迹,随意伸手點了點:“我的本事雖不高,教你認些字卻不難。但我這人從不是個愛搞慈善的好心腸,你若真心想學,總得拿出些報酬給我。”
少年氣性大,狗蛋再次憋紅了臉:“我沒錢。再說我隻是在外頭聽課,又不進來,并不會妨礙你教别的學生。”
扶灼的眉眼間仍然存着些許病氣,漫不經心瞥人時總透着些冰冰涼涼,被他這麼一看,狗蛋頃刻縮了縮脖子,又壯膽般重複了一遍:“我沒錢!”
“我身子雖差了些,眼神卻清明,耳朵也沒聾,”扶灼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這樣的顯而易見的事實,你不必再三言說。”眼見狗蛋的臉色又要赤紅,扶灼輕笑一聲,敲了敲身旁的木桌,“既然拿不出錢,便來我這兒做工。鐵牛雖然能幹,一個人總也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你便跟他一起攬下這兒的活,替我煮菜熬藥、清洗衣物。”
這樣的活兒狗蛋并不是不會做,但扶灼這麼一提,他頓時覺得面子過不去,當即就要跳出來反對。扶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刮了刮杯中茶水,語氣淡然:“你若不願,我也無所謂。我隻告訴你,我這人重利得很,假使你給不出什麼讓我高興的籌碼,我一定會讓鐵牛時時守在門外,讓你聽不到半點不屬于你的課。”
話一出口,氣氛當即變得安靜,扶灼也不着急,稍稍側過身子,正準備給自己新倒杯茶時,身前的茶壺卻被一雙麥色手奪了過去。
他沒想到對方這般上道,一時有些意外,隻是還沒來得及說話,狗蛋的聲音便在茶水入杯間響起:“我答應你就是。你也要說話算話,别放你養的狗趕我。”
“既然答應了,等我再開課時,你便坐到屋裡來吧。”扶灼心情不錯地眯了眯眼,繼順口糾正了一句,“還有,你既然來我這做工,鐵牛便算你半個大哥。莫要随意給他起綽号。”
狗蛋悶聲嘀咕了句什麼,臉色比發怒時更加赤紅。他伸手抓了抓,低着頭跑了出去。
等他跑遠,一直收在門口的鐵牛才回到院子裡起火熬藥。聽到斧頭入木的聲音,扶灼垂下眼睫,一邊走進内室換下染血的衣衫,一邊對系統平靜開口:“數值如何?”
也許是華師的警惕值過高的原因,受到影響的系統回答還有些遲緩:【警惕值降低兩個點,仇恨值不變。隻是宿主為何不......】
褪下先前白衣,新換上的淡藍色衣衫更顯得扶灼出塵脫俗,及腰長發如同上好的黑緞般軟軟垂落在身後,将纖細的腰肢遮掩了大半。
此刻被窗外柔和的光線一照,宛若畫中仙一般吸人眼球。
“日日驅趕也總有習以為常的一天,”扶灼拿起矮櫃旁擦得透亮的銅鏡,輕輕點了點鏡中人眼下的小痣,“倒不如傾囊相授,再盡數摧毀。”
這廂話音剛落,門外又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扶灼微微蹙眉,擡步走了出去。
隻見去而複返的狗蛋被鐵牛牢牢抓住衣襟,手中還死死抱着一個黑而小的包裹。
見扶灼走來,原本怒目而視的二人立刻收斂了神色,狗蛋将頭低下,鐵牛則紅着臉,老老實實喊了一句:“先生。”
“鐵牛,你先将他放開,”扶灼看向二人,“怎麼回事?”
狗蛋猛的一下從鐵牛手中掙脫,而後走到扶灼面前,将先前那個黑漆漆的、準備砸向扶灼的包袱遞給了他。
手伸到中途,狗蛋瞥了眼扶灼白淨修長的手,又止住了動作,兀自縮回手将黑布拆開,露出了裡頭雜亂的、灰撲撲的草。
扶灼擰了擰眉,不解地看向他,後者縮着脖子,悶悶道:“藥。村長讓帶來的。”
他似是覺得極難為情,把包袱往扶灼懷裡一塞便直接跑遠了,還未完全長大的少年力氣卻極大,扶灼被他的力道帶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靠到身後的桌角才堪堪站穩。
與此同時,系統的播報聲也在他腦内響起:
【華師(狗蛋)的警惕值下降:1點】
【仇恨值下降:5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