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對着身側的師弟師妹們交代了幾句後,他腳步不停地趕回了住處。
隻是手中提的懷裡抱的實在太多,層層疊疊的堆在一塊兒,叫他一時都有些看不清前路。
好在于庶身強體壯,抱着一大堆東西疾步行走也不覺疲累,隻是在踏進院落時,心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等會兒推開門後......要怎麼開口說呢?
“小師弟,我見你面色不好,便給你買了些胭脂,可提一提你的氣色。不對不對......不能這樣說。”
“小師弟,你初來山中,我給你買了些瓜果和點心,但你脾胃不好,切不可多吃......不行不行。”
“小師弟,明日休沐,我怕你無聊......”
“小師弟......”
于庶想得認真,全然忘記了自己腳步未停,待他反應過來時,口中那堆莫名其妙的碎碎念已讓扶灼聽去了大半。
“大師兄,”扶灼看着身前那道被抵開一條縫的門,聲音極輕,“你在說什麼?”
于庶立刻回過了神,但人卻照舊站在門前不動彈,甚至連眼睛都不敢往他身上瞥,隻讪讪道:“小師弟,明日休沐,我、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扶灼沒說話。
他的大半身形都隐藏在昏暗的房内,隻有脖頸與臉側的肌膚被餘晖照亮,依稀顯露出一種近乎破碎的蒼白。
“天暗了,怎麼不點燈?”很快調節過來于庶抱着懷中大大小小的禮包來到桌前,頗為興奮地指給他看,“你瞧,這是山下最有名的糕點,你來試試好不好吃?”
“還有這些,都是店老闆昨兒個在農民手中收回來的瓜果,說什麼不甜不要錢,我也不知你喜歡哪種,索性都買回來了。”
“還有這胭脂......嗯,也是我在山下所購,聽說賣得極好,我想着你之後若要提一提氣色,必然用得着。”
“對了,我還尋了家鐵匠鋪給你打造了暗器,待月後我去取來,”于庶越說越激動,表述都流暢了不少,“便能教你......”
隻是他話中喜悅還沒散盡,便見原本還安然坐在椅子上的扶灼面中陡然出現一絲痛苦,而後按着胸口,臉色蒼白地軟倒下去。
“師弟!”于庶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你......”
發現還有愈來愈多的殷紅血線自扶灼唇角流出後,他的聲音也立刻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這、這是怎麼了?誰傷你了?來人!來人!”
猩紅的血液迅速染紅了扶灼身上白衣,更顯他面色蒼白如紙,剔透似玉。
此刻他像是失了全部力氣,隻無力地倚靠在于庶懷中吐血喘息,像是陷入了極大的痛苦般,他的眼睫始終随着呼吸而輕輕顫抖着,宛如一對即将展翅翩跹的蝶翼。
可即将被這對蝶翼帶走的,卻是他身上愈來愈少的生氣。
扶灼低低地咳喘幾下,更多的猩紅從他的口中漫出,嗆血的痙攣過後,胸口的起伏也越發微弱:“師兄......”
于庶連忙附耳過去,雙眸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通紅。
鮮血不斷順着喉管上湧,扶灼隻能任由它們沿着唇角滑落,他身形微晃,輕輕攥住了身前人小臂處的布料——那是他失去大半力氣後所能攀附到的最高點。
扶灼的語氣已因過度失血而變得格外虛弱,偏偏唇瓣又因沾染鮮血而多了份詭異的好氣色,更讓他美得像一隻精心裝扮後的豔鬼,“你放我走,好不好?”
像是想到了什麼,于庶的神色倏地變冷。
他快速扭過頭去,終于在瞥見桌案處那隻小小的瓷瓶後立刻捏緊了雙拳。
“師父來過了。”于庶聲色喑啞地喃喃了幾句,扶灼尚未完全聽清。
但很快,又見他的雙目陡然變得赤紅,連聲音也拔高了不少,“是他做的?是不是?!”
“......和旁人無關,是我不願任人操控。”對方的反應顯然稍稍超出了扶灼的預料,他擡起虛軟的手捂唇低咳,遮住了唇角那幾分尚未完全藏住的淺淡弧度,“我明白師兄的難處。你無法幫我,我......”
扶灼這話說得斷斷續續,隻有唇邊鮮血還在不斷溢出,将他身上的白衣染出了令人刺目的紅,有種盛開到極緻又面臨凋謝的美。
目眦欲裂的于庶終于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呼吸的慌亂,他全然沒注意到身後匆忙趕來的大夫,隻發了瘋般不停地去擦眼前這愈來愈多的鮮血,紅着眼重複着,“好多......不行......”
好多血。
止不住的血。
這樣纖弱清瘦的人,為什麼會流如此多的血?
“我答應!”于庶心膽俱裂,頂着一雙猩紅的眼在旁嘶吼,“你活着、活着!我什麼都答應!”
先前被随意點燃的燭火在旁搖曳,扶灼唇角的最後一絲弧度也消逝在了微弱的光芒裡。
黑暗卷土重來前,他隻看清了于庶血一般通紅的雙眼。
【于庶仇恨值增加: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