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浩壤的雙眼猛地瞪圓,他慌忙将漆盤重新拾起,雙手不停地撥弄着盤中四分五裂的碎片:“這怎麼會......”
扶灼的視線在赫連浩壤和侍從之間停留了一會兒,緩步走下了龍椅。
他停至赫連浩壤的身側,從碎裂的玉塊中夾出了發簪。
食指有一瞬刺痛,是一塊鋒利的碎片斜斜地插入了指腹。
扶灼面不改色地将碎屑剔出,任由自指尖漫出的血珠滾落在地。
“你千裡來京,難免有所疏漏,”他接過華師匆忙遞過來的白帕,漫不經心地包住了傷處,“若你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朕便不會怪罪你與西域上下。”
赫連浩壤慌忙擡頭,嘴唇飛快張合兩下:“陛下、我......”
但話還沒說完,身側變故陡生。
隻見原本跪在原地的侍從猛然奪過盤中碎片,劈手便要朝着扶灼的脖頸劃去。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于庶,但他離扶灼過遠,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嘶啞的:“陛下當心!”
電光火石間,杵在原地的赫連浩壤驟然回過神來,兩隻健壯的大手一伸,立刻就将侍從的小臂輕松折斷。
骨裂的悶響成了一根導火索,殿内當即亂成了一鍋粥,衆人或大喊護駕或連步後退,混亂間,扶灼隻感到有隻大手扶住了肩頭,穩穩地将他帶了過去。
纖長的長睫微微擡起,他看到了于庶那張驚魂未定的臉。
但前方的打鬥并未就此結束。
那黑衣侍從盡管被折了右手,拳腿功夫也是極為狠辣刁鑽,赫連浩壤雖能勉強抵擋,但二人之間的打鬥實在太過猛烈,一時之間,竟連匆忙趕到的禁衛軍都無法插手。
好在很快,略措手不及的赫連浩壤便找到了對方的破綻,隻見他一個躬身掃腿将對方撂倒在地,又抓起了扶灼先前遺落在地的發簪,狠狠插入了對方的左掌。
在黑衣侍從發出痛呼前,赫連浩壤的大手伸出,果決地扭斷了他的脖頸。
幾息後,赫連浩壤才垂着頭站起,看向了被護在人群中的扶灼。
扶灼微微眯起雙眼,淡聲道:“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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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内。
扶灼坐在桌案邊,修長的手指夾着茶蓋,輕輕刮着漂浮在水面的茶葉。
等到手腕略微發酸,他才将茶蓋放下,垂眸看着被五花大綁捆住的、跪在身前的赫連浩壤。
食指的傷處雖不再滲血,但仍然有些刺痛,扶灼擡起指腹,轉而将毛筆夾在指間,輕輕敲擊着面前冰涼冷硬的桌案。
他手中的毛筆轉了一圈,指了指抱劍站在一側的于庶,道:“你先出去。”
于庶低聲應了聲是。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将佩劍放在扶灼桌前,這才轉身退了出去。
等人走遠,扶灼才看向前方跪得筆直的赫連浩壤,而後者也在此時将目光投向了他,隻是雙眼空洞無神,像是一隻失了去處的喪家之犬。
默然片刻後,赫連浩壤開口:“陛下。”
扶灼單手支頤,肘部卻不慎碰到了先前被于庶留在桌上的那柄重劍。
又冷又硬的,碰一會兒都不舒服。
皺着眉将手挪了挪後,他才重新将目光移至了赫連浩壤身上。
“你救駕有功,朕不會殺你。”
扶灼臉色雖蒼白,眼底始終帶着淡淡的興味,那是方才看到赫連浩壤近乎不要命的打法後被激出的興奮。
“你想得什麼賞賜,”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頰邊,“赫連使臣,或者說......西域的二王子?”
赫連浩壤神色一凜,猛地擡起了頭。
殿内的香爐漫起袅袅香煙,似乎将赫連浩壤的嗓子都熏啞了不少:“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