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系統與扶灼失聯後度過的最不安的一個夜晚。

——它本準備聽從扶灼的指示，将連接現世與夢境的居滄草徹底銷毀，卻不想在下達指令的前一秒，眼前的世界突然變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等再次感應到扶灼時，系統為連接而不斷向外探尋的能量也幾乎被耗盡，它緩緩地閃了兩下眼燈，【宿主，您沒事吧？昨晚到底......】

先前能量的透支讓它的電子音略顯刺耳，所以它隻來得及吐出幾個字，便被冷着臉的扶灼擡手按下了靜音。

而後，系統聽見他冷淡的聲音：“沒事。”

說完這句話後，扶灼便像是陷入回憶般，垂眸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掌。

昨晚——

意識到自己與系統失聯後，身上的疼痛也逐漸猛烈，扶灼交疊着的雙手無力地滑落在身旁後，隻能在忽而飄遠，忽而又被劇痛拉回的意識中數着自己逐漸微弱下來的心跳和呼吸。

正在此時。

投在馬車前的樹木倒影逐漸變成熒藍色，而後緩慢地凝成了一道高大的人形。

下一瞬，那道看不清臉的人形朝着扶灼徐徐靠近，直至将他徹底籠罩在了陰影之中。

心中的升起的提防迫使扶灼虛弱地掀起了沉重的眼皮，濕潤的長睫讓模糊了眼前景象，但他卻能從明明暗暗的光影中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我見過你，在我的夢裡。”扶灼垂至身側的手輕輕地蜷縮了一下，過分虛弱的精神讓他的吐詞都變得極輕，似乎随時都會随着風消散在眼前的黑夜裡，“你究竟是誰？”

黑影沒有說話。

扶灼勉強支起身子，但他實在過分虛弱，稍一動作便是一陣眩暈，等待眼前的黑霧散去後，他已經被黑影穩穩地圈在了懷裡。

下一瞬，黑影将大手貼在他痙攣的上腹處，輕而緩地往下壓了壓。

“嗯、”扶灼蹙眉偏過頭去，自唇齒間發出一聲短而輕的悶哼，額間滲出的點點冷汗也随之往下滑落，将他的肌膚襯得更加蒼白。

但片刻後，針紮似的疼痛竟然緩慢地好轉了不少。

身體上的疼痛如潮水般散去，隻留下一地濕潤遲鈍的神思。

站在身前那道影子似乎變得更黑。扶灼擡起長睫，在眼前忽明忽暗的景象中看着它一點點隐入黑暗裡。

手上一重。

掌中多了幾根紮在布包裡的長針。

腦中，系統的眼燈忽然亮個不停，顯然是有話想同他說。

扶灼瞥了眼系統恢複正常的能量條，确認它發出的聲音不會過分刺耳後，才緩慢關閉了靜音鈕。

他問：“什麼？”

系統的聲音果然正常了不少，隻是還帶着幾分濃郁到他有些不習慣的擔憂：【您現在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此刻天剛擦亮，四周已經亮起點點微光，扶灼折騰了大半宿，眼下已也已起了淡淡青黑，病态之外，更多了幾分近乎易碎的憔悴。

他将手中的小布包随意擱置在一邊，擡手按了按自己的胃腹。

“不疼了。”他淡聲說。

系統似乎松了口氣，但還未完全放下心，隻是它還沒來得及再次發問，馬車外的兩匹駿馬便嘶鳴一聲，緩慢停下。

與此同時，一道略膽怯的聲音傳了過來：“公子，咱們到了。”

【宿主，您找到了新的馬夫？】系統格外疑惑，【昨夜、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扶灼戴上擺放在馬車一角的帷帽，又捎上了已經徹底冷卻的小銅爐。

如往常一樣，他沒有同系統解釋來龍去脈的打算，在車夫的攙扶下下了車後，才不鹹不淡地丢了一句：“昨夜的事已經過去。你有時間關心這個，倒不如仔細自測，告訴我你為何總在關鍵時刻消失。”

說罷，扶灼素手輕擡，将指間那枚新兌換的藥丸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系統還沒反應過來：【宿主，您做什麼？】

扶灼微微一笑，屈起的指骨在手中捧着的銅爐上輕輕敲了兩下。

他看向不遠處的莊門，語氣淡然，“去救一救這個患了瘋病的武林盟主。”

川蕪莊下。

扶灼剛将檐下懸挂着的牌匾看清楚，守在兩旁的侍衛便豎起刀劍，将他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