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終于沖到水面，盛微才慢慢松開牙齒，平複呼吸。

金一夏後仰着，靠在船頭，姿勢有些慵懶。

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叫得很歡。

金一夏看了看盛微，似乎想起身：“你的嘴唇……”

沒等他伸手，岸邊的工作人員把他拉回去：“這位先生麻煩不要動，容易翻船。”

金一夏：“……哦。”

盛微低頭一笑。

他們解開安全裝置，重回陸地。

盛微以為自己平靜了，然而他一踩到地，便感覺膝蓋一軟，差點摔到地上。

金一夏趕緊扶了他一下。

“謝謝，沒事了。”盛微擺手，輕輕掙開金一夏，“管道一彎，感覺比看起來還可怕。”

“嗯，我們得的分也對得起這種體驗了。”金一夏順勢撫上他的嘴唇，“有點流血……疼嗎？”

盛微後退半步，揚起笑臉：“不疼。”

金一夏曲了曲手指，沒有繼續靠近。

盛微“不想多說”的意思太明顯，他沒有追問，主動拉開話題：“下一個去哪裡？”

“玩點輕松的吧。”盛微環顧四周，“去那邊沖浪？”

金一夏：“好。”

他們又玩了三四個簡單快速的項目，才決定去挑戰下一個有難度的項目。

金一夏的表情有些抗拒。

盛微剛想說點什麼，眼角餘光卻看到了其他人。他轉頭一看，是姐妹組。

張理念打招呼道：“夏哥、盛微哥，你們好呀！你們也來玩‘靈魂漩渦’嗎？”

盛微瞥了金一夏一眼，搶答道：“對。你們也玩？”

金一夏無奈，隻好跟着點頭。

“是啊，正好走到這裡了。”張理念扯了扯盛微的袖子，“我們一起吧，正好一組最多四個人呢。”

盛微沒有異議。兩組人臨時組隊，一起上了“靈魂漩渦”的設備。

這又是一個高台項目。在這個項目裡，玩家一人一個小氣墊船，先經過一段封閉加速管道，再進入“漩渦”，在那裡轉幾圈，最後從“漩渦眼”沖刺到下方水池。

盛微聽得一陣犯怵，比玩上一個高台項目時更緊張。

不知道是因為恐懼被具象化了，還是因為這個項目一人一組，他的小氣墊船上不會有金一夏。

張理念一邊綁氣墊船，一邊看“漩渦”：“這東西好像一個抽水馬桶啊！”

張經緯：“……這個比喻有點沒必要。”

“我這不是怕你緊張嘛！”張理念拍拍張經緯的肩膀，“我給你打頭陣。”

張經緯沒說話，站在旁邊深呼吸幾次。

同樣是緊張，盛微反而在控制呼吸，吐息聲藏在浪聲裡，幾乎聽不見。

他控制不了緊張，也不想突然說自己不玩了，更不想在“漩渦”裡狼狽地尖叫。

數來數去，他能控制的事情也就是呼吸。

金一夏碰了碰盛微的手背，觸及一片冰涼。即使是在玩水上項目，盛微的手也太涼了。

他不動聲色地皺眉。待到盛微偏頭看他，他又恢複平靜的表情，問：“我在最後一個，行嗎？”

這個提議符合盛微的想法，他點頭同意。

四人依次排在入口。

張理念幾乎沒有停頓，迅速鑽進管道。

盛微：“哇，她好勇……”

話還沒說完，封閉管道裡就傳來張理念的尖叫聲。

盛微頓了一下，堅持說完：“……敢啊。”

“她這個F5質量很高。”張經緯開玩笑，又認真說，“——是啊，我也覺得她很勇敢。”

張經緯像是在和他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敢于直面自己的恐懼、把恐懼翻開給所有人看，是非常需要勇氣的事情。”

盛微一怔，随即自嘲地勾起嘴角。

按照張經緯的标準，他是标準的懦夫——雖然盛微本來也沒覺得自己是勇敢的人。

别說“翻開給所有人看”，他連翻給金一夏看都做不到。

在這一秒内，他就能想起四五個曾經回避過的話題：專業選擇，校園經曆，父母，童年……

不過這些最後都告訴了金一夏——有些講完全部，有些隻來得及講到一半。

他一次最多講一點點，而金一夏是刨根究底的人，有時候他們會産生矛盾。

不是多大的問題，就是他們沒那麼合适而已。

等張理念在“漩渦”裡轉了兩圈，工作人員示意張經緯站上起點。

張經緯嘴上說着害怕，其實動作也很果斷。她沒有張理念叫得大聲，還引來張理念的不滿：“姐，大聲點！”

張經緯：“啊——”

“她這個音也到F5了。”金一夏冷不丁說。

“你練聲沒落下啊。我現在聽不準了。”盛微笑道。

“參照張經緯剛剛說的。”金一夏用閑聊一般地口吻說，“現在練得沒有以前勤——也就是參加晚會之類的活動需要唱一下。”

盛微：“你也可以出專輯呀。演而優則唱，你已經滿足這個條件了。”

“嗯，我會考慮的。”金一夏看了看走近的工作人員，微微松開盛微的手，“到你了。”

等等，微微松開？

盛微低頭一看，金一夏不知道什麼時候貼過來的，順便抓住了他的手。

還是十指相扣。

他正在緊張，又被金一夏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加上他一直非常适應金一夏的觸碰……種種因素疊加起來，盛微完全沒意識到剛剛他們在牽手。

他突然特别慶幸直播間已經崩了。

不然他們在水上公園的所作所為，足夠死個十次八次。

工作人員保持微笑：“兩位先生，可以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