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邁進戲劇學院的校門時，盛微一陣恍惚。

校門口的大樹還是和記憶裡一樣偉岸，但是綠化帶的花已經換了一批。

跑道經過修繕，紅得亮眼，襯得足球場上的草地暗淡。

兩人并肩走在跑道外圈，距離比節目上還遠。

盛微偏頭看金一夏，金一夏解釋道：“我今天的行程肯定會被發上網，注意一點比較好。”

“是啊。”盛微笑了笑。

金一夏抿唇道：“當年，你那麼早就開始未雨綢缪啊。”

“嗯。畢竟對你寄予厚望。”盛微歎道，“不過，想打探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扒到東西的。除非事情沒發生過。”

金一夏想起他遇到的私生，贊同地點頭。

“你說，那種校園戀愛，就是這樣在操場上走路嗎？”盛微猶疑道，“好像……有點無聊。”

金一夏不情不願道：“是有點。”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笑了。

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結束繞圈的行為。

又一次經過靠近教學樓的那一處彎道時，盛微僵住了。

教學樓裡，走出來好多老師和學生。走在最前面的是他的系主任。

盛微以為自己會掉頭就跑。事實卻是，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說不清是不希望被發現，還是正在等待被發現。

金一夏無聲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借着身體遮掩，握住他的手。

老師和周圍的學生們說完話，看向操場方向。隔着樹木和樓梯的距離，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盛微眼眶一熱，不得不垂下眼簾，緩解眼中的熱意。

金一夏松開他的手，比他更快地迎上去：“劉老師好。”

“一夏，好久沒見，最近工作忙嗎？”劉老師親切地問。

“不是很忙，最近主要在錄綜藝。”金一夏笑道。

劉老師也笑：“不對吧，我刷到你在路演呢，看預告和媒體評價，挺不錯的。”

金一夏：“沒想到老師也關注這些。”

劉老師：“那是，你的電影我肯定要仔細看看。”

盛微十分困惑：這不是他們系的系主任嗎？金一夏怎麼和她這麼熟？

他擡頭，金一夏卻往旁邊讓了一步，他正好撞上劉老師的眼神。

盛微鼻子一酸，開口時帶上一點奇怪的腔調：“劉老師……”

“小盛才是真的好久沒見。”劉老師對金一夏說，又轉向盛微，溫和道，“最近過得好嗎？”

她不問工作，隻問“過得好嗎”。

盛微還是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

他想說，對不起，老師，當時沒聽您的話。

他也想說，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再選戴健鈞了，我會繼續跟您讀研。

可是，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于是盛微默默流淚。

劉老師給他遞紙。從他斷斷續續地話語中，劉老師拼湊出盛微想表達的意思。

她歎道：“這也沒辦法。别說你，我當時也不知道他那邊是那樣的。我以為你們雖然不是一路人，但你至少能從他身上學點東西。結果學得一身傷……哎。”

聞言，盛微的眼淚流得更厲害。

劉老師沒再說什麼，隻是輕柔地拍拍他的後背。

過了好一會兒，盛微勉強止住眼淚。

他哭完才看見，劉老師旁邊還站着一位陌生老師，陌生老師另一側是金一夏。

金一夏臉上有點心疼與懊惱的表情，看起來是後悔剛剛沒有陪在他身邊。

盛微舒緩一瞬，表情又重歸僵硬：在劉老師和金一夏面前哭沒什麼，在陌生人面前哭太尴尬了。

陌生老師善解人意地說：“我和一夏談了一點事，才過來。”

“……嗯。”盛微主動自我介紹，“您好，我是盛微，20xx屆戲文的畢業生。”

劉老師笑呵呵地補充道：“我帶的他們那一屆。小盛特别優秀呢。”

“我是蘇光群，現在是表演系的系主任。”蘇老師和盛微握手，打趣道，“我說一夏為什麼這麼關注戲文，原來是因為你啊。”

金一夏輕咳一聲：“老師。”

盛微的眼神在三人間打轉，心情微妙。

為什麼莫名有點像見家長……

劉老師笑道：“哎呀，好多年沒見，大家一起聊會兒。”

四人來到劉老師的辦公室。

盛微坐在會客的沙發上，捧着紙杯。

水溫暖暖地透過紙杯，他的心情也暖和起來。

路上，他已經得知真實情況：金一夏早已約好蘇老師和劉老師，專門安排今天回戲劇學院。

他和蘇老師談合作。這些年，金一夏一直在想辦法給戲劇學院的學生牽線搭橋、提供機會，表演系和戲文系受他關照最多。

至于劉老師，金一夏原本就是為盛微約的。即使他那天晚上沒有到盛微家，他也會約盛微一起回戲劇學院。

蘇老師和金一夏提到自己的學生：“這一屆有個小孩挺不錯。他童星出身，理解力好，最重要的是人踏實，前兩年規規矩矩上課，難得啊。如果有合适的機會，多考慮考慮他吧。”

面對蘇老師的請求，金一夏也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嗯，我盡量。還是要看我這邊能接觸到的項目。”

“就是這個意思。”蘇老師擺手，“我也沒想着讓你給他硬塞什麼，合适最重要。”

聽着他們的對話，盛微想，也許金一夏比他以為的更現實。

那為什麼在他們的事上，金一夏什麼都不想？

此時不适合思考這種問題。劉老師坐到他旁邊，絮絮叨叨地關心他的生活和工作，盛微一一作答。

當然，劉老師也關心他的感情狀況。

劉老師笑眯眯道：“你上次系慶回來的時候，說，你和第一個喜歡的人在一起了。現在呢？”